“客慢走!”
送走了今天早上最后的一位顧客,白錦兒擦干凈了桌子,把手里的抹布丟到后廚的水盆里泡著,隨后擦了擦手,拿了一個有些涼了的胡麻餅,搬了一條小凳坐在門口,一點一點地掰著丟進嘴里。
泡了杯茶喝上一口,白錦兒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聲,調整調整自己的位置,靠在了門框上。
現在已經是午時,雖說白錦兒已經閑了下來,可整個西市還是人潮涌動,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白錦兒就這樣靠在門框上,看著面前大街上的行人。
或有幾聲吆喝叫賣,或有孩童追逐打鬧的嬉笑聲,餛飩鋪的香氣,餅鋪的香氣,還有花鋪里鮮花的芬芳和著香料鋪子的馥郁,種種氣味雜糅在一起,沉沉地沉在行人的腳底,或是悠遠地飄向遠處。
白錦兒很享受這忙碌過后的幾分閑暇。
吃完了手里的胡麻餅,白錦兒站起身來端走杯子,她拍了拍手,打算如果還沒有客人的話就關門離開了。這幾日因為要準備做粽子的材料,她關門關的都很早。
正這樣想著呢,就聽見身后傳來了一道男聲:
“錦兒,你在嗎?”
白錦兒轉過頭,發現謝熊站在門口,正往店里探頭探腦的,看見白錦兒,他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太好了!你在就好!”
說著,謝熊跨進店來。
“怎么了大......”
白錦兒話還沒說完呢,謝熊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拖著她往外跑。
“大郎你這是怎么了?!”
白錦兒被謝熊突然的行為嚇了一跳,眼看著被拖出了店門,她費力地甩開了謝熊的手,滿臉的疑惑。
“你要去哪兒?”
白錦兒揉著自己的手腕,驚疑地詢問。
謝熊看著白錦兒的動作,一下子紅了臉龐。他開口說話,聲音小小的,一副犯了錯誤的模樣,
“我,我想請你幫個忙......”
“你要請我幫忙直接說不就好了,”白錦兒看著謝熊局促的模樣,有些無奈。她把自家店門搭了起來,來到謝熊面前,
“走吧,你要我幫你什么忙?”
謝熊這才乖乖地領著白錦兒,來到了自家店里。
不知為什么,謝山竟然沒在店里,店里只留著謝熊一人;繞過前臺,謝熊領著白錦兒來到了自家的后廚。
和白錦兒他們家的比起來,這個后廚就顯得臟亂多了。裝著調料的罐子都亂七八糟地堆放著,好多的用過之后甚至蓋子都沒有蓋上。白錦兒看著大開的面缸,皺著眉頭把面缸的蓋子拾起,幫他們給蓋上了。
“就是這個,”
謝熊指了指擺在爐灶邊的籠屜,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白錦兒踮著腳一看,那籠屜里擺著一團一團的,看上去,疑似是包子和饅頭的東西。
為什么說是疑似呢?因為這些面團有的好像是被打濕了的紙團一樣地癱軟在蒸籠上,而有些一些則像是熟透了的柿子,頂上炸開了好像花朵盛開一樣的裂痕。
白錦兒臉上的表情糾結復雜,就好像是便秘了一般。
“大郎,”
她看了看這些面團,深吸了一口氣,
“你這,這些是什么?”
謝熊自然也看見了白錦兒的表情,臉愈發的紅了。
“這是蒸餅......”
“你這,你這蒸餅(指現在的饅頭)饅頭(是指包肉餡的包餡面食)和餡(指包素餡的包餡面食),長得也太,抽象了些吧?”
謝熊支支吾吾地,像是想要解釋些什么,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白錦兒嘆了口氣,伸手把這一籠拿了下來,沒想到,下面一籠屜,竟然還是這些賣相慘不忍睹的東西。
連續翻了三四個,白錦兒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每一層的籠屜,都擺滿了這些不知道到底算什么的面食。
“大郎,你阿爺呢?”
白錦兒很擔心,如果謝山回來看見這副慘狀,怕是頭都要給謝熊擰下來的。
“阿爺他回家給阿娘送飯了,讓我看一會兒店子......”
“然后你就弄出來的,這些?”
謝熊低下了自己圓溜溜的頭。
白錦兒不得不再嘆了口氣。
“你想要我怎么幫你?”
“我就是想,錦兒你做菜這么厲害,不知道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夠挽救一下?”
謝熊說完,又趕忙補充了一句,
“這些是我家這一天的面粉了,如果阿爺知道我弄成這個樣子,我......”
聽見謝熊的這句話,白錦兒真是忍不住想要翻一個白眼。好家伙,既然知道是一天的面粉用量,你還敢像這樣浪費啊?
看著面前的這些或是炸開花或是軟爛的面食,白錦兒皺著眉頭,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片刻之后。
“你們家還有油嗎?”
“油?有啊。”
白錦兒伸手搬開籠屜,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大鍋,對著謝熊說道:
“生火,倒油。”
“還有,那邊架個鍋,燒水。”
謝熊乖乖地聽白錦兒的吩咐把鍋夾了起來,開始燒火,而白錦兒則找出了兩個大盤子,在籠屜里挑揀著,把面粉過干或者過濕的都撿了出來,分別放在兩個盤子里。
白錦兒發現,過干的一般都是蒸餅,而過濕的則大部分都是餡,反而包了肉的饅頭雖然賣相也不怎么好看,但也達到了可以拿出去賣的程度。她分上揀完之后,手在鍋之上試了試油溫,點點頭。
“大郎,水不要燒的太漲,”
白錦兒一邊提醒著謝熊,一邊從旁邊拿起鍋鏟,在上面擺上了一個造型宛如炸開柿花的蒸餅,隨即右手抄起大勺,舀了一勺滾燙的油,就往蒸餅上淋去。
“哧啦——”
滾油和面接觸,發出激烈的聲音。
“好了嗎?水漲了嗎?”
白錦兒控制著潑油的速度,同時問著身后的謝熊。
“好了。”
“那你把這盤蒸爛了的餡慢慢下進鍋里去,記著,一個一個地下,等上一個化開了,你再下下一個。”
謝熊聽話地端過盤子,把里面的餡照著白錦兒要求,一個一個地推進鍋里。
本就已經接近化開的面在進了鍋之后更是直接散開了,原本清澈的水慢慢變成了米白色有些粘稠的樣子;翠綠的菜葉在里面散開,點綴在面湯的上面,咕嘟咕嘟地冒著圓溜溜的氣泡。
而白錦兒這邊,被連續潑了幾勺滾油的蒸餅外皮已經變得金黃泛著油光,炸開的頂部邊緣更是微微有些透明,一看就是極酥脆的樣子。白錦兒看這個弄得差不多了,鍋鏟抬了出來,手腕一抖,上面的蒸餅便被抖進了早已經準備好的簸籮里。
白錦兒沒有耽擱,她又換上了一個新的蒸餅,開始重復剛才的步驟。
“大郎,抽掉一些柴火,火太旺了。”
“好。”
等到最后一個蒸餅也潑好油的時候,白錦兒放下了鍋鏟,活動了一下自己已經酸麻的手臂。
“這些油收起來吧,還挺干凈的,留著還能做些別的。”
白錦兒說著,往謝熊看著的鍋那里走去。
看著已經煮好的面湯,白錦兒伸手在自己的荷包里摸了摸,摸出裝著海鹽的小瓶子,對著鍋里撒了撒。
“咔嚓——”
清脆的牙齒和脆皮碰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白錦兒轉過頭,正看見謝熊手里拿著個已經油潑好的蒸餅,一端赫然已經進了他的嘴里。
看見白錦兒看著自己,謝熊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吭哧吭哧地把手里的蒸餅吃進了嘴里。
咔嚓咔嚓的酥脆聲音不絕于耳。
“錦兒,你做的這個好好吃啊!”
吃完了,謝熊轉過頭來,一臉震驚地看著白錦兒。他厚厚的嘴唇上還泛著油光,謝熊舔了舔嘴角,眼睛又落到了剩下的那一盤子蒸餅上面。
“咳咳,”
白錦兒站起身,又從身后摸出一個小陶瓶。拔開瓶塞,白錦兒從里面撒了些黑白混雜的碎粒在上面。
“你再嘗嘗?”
謝熊趕忙又拿起一個往自己的嘴里塞,同樣的油香和同樣的酥脆口感,但是撒上了白錦兒手里的東西之后,舌尖還品嘗到了略微的咸味和微微的麻感。面咀嚼過后淀粉會析出甜味,和這咸味麻感混合,咸香適口,讓人口舌生津。
謝熊吭哧吭哧地又吃完了一個。
“好好吃啊!”
謝熊看著白錦兒,由衷地說道。
“好啦,好吃就行,這還要留著賣的,你可別全都吃完了。”
白錦兒笑笑,把架在火上的鍋也抬了下來。她給謝熊舀了一碗,讓謝熊也嘗一嘗。
碗里的面湯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餡的樣子了,米白色的湯上面漂浮著青綠色的菜碎,面香混雜著菜香淡淡地漂浮著。
謝熊也不怕燙,咕咚咕咚地喝光了碗里的面湯。
“好喝!”
謝熊看著白錦兒,眼睛里都隱隱有淚光了。
“真好喝!”
“那就好。”
送著白錦兒出門,謝熊跟在她屁股后面千恩萬謝,
“謝謝你錦兒!如果不是你的話,都不知道阿爺回來要怎么罵我了。”
謝熊憨厚老實的臉上滿是感激之情,白錦兒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快要到自家店鋪門口時,忽然,白錦兒的腳步停了。她看見有一個小姑娘,正站在自家店鋪門前,手翻翻鎖,敲敲門的,不知道在鼓搗什么。
聽見腳步聲,小姑娘轉過頭來,看向白錦兒這邊,臉上露出驚喜,用力地朝白錦兒這邊揮了揮手。
“小丫頭!這邊這邊!”
白錦兒頓時覺得自己的頭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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