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兒以為陶陽是忘記了小景,便在他旁邊出言說道。陶陽點點頭,
“記得。”
只是簡短的兩個字,卻隱隱能聽出來其中暗藏的些許火藥味。
陶陽看著面前皮膚麥色身材瘦削的少年,也和白錦兒一樣,緩緩皺起了自己的眉頭。
“小景,你還記得嗎?”
白錦兒好像聽出來了,可小景,肯定聽出來了。
他的笑容越發肆意和張揚。
說著,她就這樣拽著陶陽,打算從小景的身邊走過。
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白錦兒聽見他說了一句,
“陶家的三公子。”
“城北城東那些貴人出入的地方見到你倒是不稀奇,可這污穢骯臟的地方,出沒的不過潑皮無賴,浮浪子樣的人物,竟然能見到你。”
“可真是稀奇。”
不知為什么,白錦兒明明站在陶陽的身邊,但莫名有了一種被夾在了他和小景中間的感覺,這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也顧不上剛剛才和陶陽發生的矛盾,白錦兒拉住了陶陽的衣角。
“我們還有些事,如果你沒有什么要說的,我們就先走了。”
“怎么,這么快,就已經找好后路了?”
白錦兒側目看向小景,正撞上少年同時投來的眼神。其中蘊藏的古怪的情緒,讓她瞬間繼續控制自己的興趣。
“你想說什么?”
白錦兒冷聲。
“沒什么,”
“我想說的,已經都說了。”
和白錦兒劇烈波動的語氣不同,小景說話的聲音一直都帶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就好像,
他從不在乎自己說過什么。
“哦,是嗎?”
從喉嚨發出一聲冷笑,白錦兒的聲音正好讓陶陽和小景都能聽到:
“那我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只是,”
“你管得太多了。”
說完,白錦兒拉著陶陽的衣角,徑直從小景的身邊走過。
只留下瘦削少年站在原地,看著兩人逐漸消失的背影,眼中的光晦暗不明。
“錦兒,”
“嗯?”
白錦兒下意識地回答道,回答之后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還在和陶陽賭氣來著。
察覺到陶陽滿含笑意的眼神,白錦兒懊惱地跺了跺腳。
“做什么?”
“你沒有發覺,這是我第一次在沒其他人的時候,叫你名字嗎?”
“哼,”
“那又怎么樣?”
“還記得我給你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嗎。”
陶陽的眉眼微微彎了起來。
“那時候,白翁還一直叫你狗丫頭呢。”
“他現在也一直叫好嘛,”白錦兒翻了個白眼。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給你取錦兒這個名字嗎?”
“你不是說了嗎,”
“錦代表的是錦官城的錦,花簇錦攢,如花似錦。”
“是這樣沒錯,”陶陽說著,忽然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來,面對著白錦兒,此時,兩人已經出了臨云坊,來到和臨云坊只有一坊之隔的西市入口。
來來往往穿梭的行人和車馬,不停地從白錦兒和陶陽的身邊游過。
他們就好像兩塊佇立在急湍河水中的石頭,彼此對望,巋然不動。
陶陽對著白錦兒一笑,隨后抬手指了指順著西市大門進去的那條長長的路的。
“等年下過去,這里會開花,開很多很多的花。梨花,櫻桃,山海棠,白的,粉的,嫣紅的,”
“會像是被人剪碎的彩緞,被人揉碎的彩紙,混在一起,”
“拋灑在西市的每一個角落。”
“那時候的西市,是整個錦官城最好看的地方。”
“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嗎?”
“也是春天,”
“也是在這里。”
“好像每次一看見春日里的西市大街,我便總會想起你,”
“花簇錦攢,如花似錦。”
看著陶陽的笑容,白錦兒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她有時候真恨自己這樣沒骨氣。
好像就是說幾句話,就能讓自己放棄所有的原則似的。
“登徒子,”
腦子里這樣想著,白錦兒卻還是紅了臉,別過頭去,啐了陶陽一口。
“你不生我氣了?”
聽見白錦兒罵自己,陶陽笑得愈發開心。他彎下腰湊過臉去,對著白錦兒眨了眨眼睛。
白錦兒又羞又氣,只好伸出手推著陶陽,一邊推著一邊說:
“快走啦!四郎他們還在店里等著呢!”
“好好好,”
陶陽被身后的少女推著往前走,聲音輕快且開心,
“只要你不生我的氣就好。”
“我說,你們上哪兒去了?”
石玉寧看著站在坐榻一高一矮兩個人,環抱著手沒好氣地問道。
“從臨云坊出來到這兒要這么久?”
“你們二老是不是還順道把咱們錦官城逛了一遍啊?”
“問他,”
白錦兒指了指身邊笑呵呵的陶陽,走到空著的座位上坐下。看見石玉寧碗里裝著的東西,白錦兒瞪大了眼睛。
“這什么?”
她伸出手指了指,
“這個?”
石玉寧剛夾起一塊,看見白錦兒指向自己,晃了晃手上的筷子。
“你自己家的菜你問我們啊,”
“芋頭啊。”
一個大大的問號,出現在白錦兒的頭頂。
“我記得我沒給你們上芋頭啊。”
“是沒有啊,”石玉寧把已經煮的軟爛的芋頭放進了嘴中,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我自己去廚房弄的。”
“石玉寧?!”
“放松放松,”
兩只筷子在白錦兒面前碰了碰,
“誰叫你半天不回來的,我們菜都快吃完了,沒辦法,我只好自己去廚房尋摸咯。”
“你”
“哎丫頭,這季節你從哪兒弄來的芋頭,很好吃啊。還有嗎,再給我些,我拿回家給我家廚子做了吃。”
“沒有!想得美!”
“嘁,小氣。”
“對了,老趙呢?”
陶陽也撩袍坐在石玉寧的身邊,他環顧一周,這里只有石玉寧和孟如招,還有孟如招那個厲害大夫。平常向來吃東西不缺席的趙小曉,今天竟然不在。
“哦,老趙啊,”
“和他阿爺去白州了。”
“白州?”
白錦兒聽見石玉寧的話,手上的筷子停在空中。
“老趙和他阿爺去白州了?!”
“是啊,”石玉寧點點頭,回憶著說道,“三天前剛去的,走的還聽匆忙,除了他和他阿爺以外,就只帶了個老仆。行李也撿著輕便的帶,看樣子是什么急事。”
“但是我問他,他也不和我說。”
“白州”
白錦兒的筷子緩緩放下,想起趙九曲和自己說過的話,一個令人激動的念頭,鉆到了白錦兒的腦中。
難道,這么些年,趙都尉的掛念
“怎么,丫頭,你知道老趙他們去白州做什么?”
“啊!”
“沒有沒有!”
白錦兒快速地搖了搖頭,對著對自己投來狐疑眼神的石玉寧粲然一笑,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會知道,是不是?”
“那你那么大反應干嘛”石玉寧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白錦兒卻只是笑著,用筷子敲了敲還在咕嘟咕嘟滾著的暖鍋壁,
“快吃快吃。”
“對了四郎,”
“什么?”
“那個芋頭要加錢。”
“哈?!”
“小景,你在這兒干嘛呢?”
看見小景,白錦兒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她先是打量小景全身一圈,看見他身上沒再纏著什么奇怪的包裹或是東西,才開口問道。
“這是臨云坊,”
少年從坊墻上跳下來,落到白錦兒和陶陽的面前,語氣平淡地說道:
“整個西市最窮的人都住這兒,”
“我當然也在這兒。”
“當然,你們兩位會出現在這里,倒是更令我意外。”
“特別是,”
小景看了看白錦兒身邊翩翩公子模樣的陶陽,嘴角上揚,
“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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