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東西。”
少年薄薄地嘴唇吐出這么幾個字,一雙眼睛凝視著白錦兒,不時折射出狼一般的目光。
“偷東西?”
語氣很平淡。
“他做了什么?”
白錦兒笑了,只是她的笑容里滿是諷刺和嘲諷,
“怎么,你不是也偷東西嗎,”
小景卻攔住了他們,瘦削的身影站在那里,宛如一柄直刺天際的長劍。
他的目光從未從白錦兒身上離開,或者說,從未從白錦兒的眼中移開。白錦兒看著那雙原本通透如蜜蠟一樣的眸子此時仿佛蒙著霧氣,讓人完全琢磨不出這雙眸子的主人,此時在想著什么。
小景開口說話,同時低頭看了看被踩在地上的孩子,
“我們在教訓人,”
“你沒看到嗎?”
“還有資格管別人偷不偷東西?”
“你他媽怎么說話”
小景身后的人聽見白錦兒的話,臉上頓時露出兇狠的表情,擼著袖子就要上來給這個好管閑事的姑娘一個教訓。
片刻之后,小景才操著自己有些沙啞的嗓音說道:
“他偷了不該偷的人。”
“不該偷的人?”
“什么叫不該偷的人?”
“難道你偷的那些,就是該偷的人了?”
白錦兒下意識地往后推了推,剛才那些小混混臉上的兇狠她不是沒看到,雖然她不忿地為這個孩子出頭,可也是因為看見有小景在,她才敢來和他們說話的。
不然,她肯定是先選擇去叫武侯過來。
萬一小景不幫她,她可不想受皮肉之苦。
小步移到一個方便逃跑求助的位置,白錦兒才敢繼續和小景說話。
“不管怎么說,就是他偷盜了,也應該交給不良人處置。你們在這里動用私刑如果被人發現,是要挨板子的。”
小景的眼神輕飄飄地落到了白錦兒小幅度挪動的腳步上,又再一次回到了和白錦兒對視的狀態。
他歪了歪頭,并不為少女底氣不太足的話語而害怕或是動搖。
“不良人,沒用,”
他的語氣依舊淡淡的,
“我們,有我們的規矩。”
“你們的規矩,就是把別人的腿打斷?!”
“對。”
這個對的吐字異常清楚和清晰,鉆進白錦兒的耳朵里,像是一把小刀,狠狠地扎在白錦兒的腦子里。
她看著小景,聲音變得微微有些顫抖,
“你怎么,”
“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原本面上云淡風輕的小景在聽見白錦兒的這句話之后頓時變了,一股強烈的危險氣息從少年的身上噴薄而出,直直針對著少女而去。
他往前走了一步,把白錦兒和自己的距離拉到了一個相當危險的境地。
他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眼睛眨也不眨的,
“你懂什么?”
小景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原本就有些沙啞的聲線此時低沉的令人害怕,
“你以為你懂什么?”
語氣比地上的積雪還冰冷,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看著小景看著自己的眼神,白錦兒忽而有些恍惚,面前這個已經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少年,似乎和五年前自己剛見到他的時候,有著太多的不一樣了。
或者說,
甚至和半年前自己見到的他,
都太不一樣了。
白錦兒張了張口,剛想說什么的時候,小景突然又后退了,退回到最初他和白錦兒保持的那個位置,眼神雖然不似剛才暴虐,卻冷冰冰的,
像是化不開的霜雪。
“我們走。”
他冷冷地說了一句。
“老大,我們”
“我說走!”
開口說話的少年被小景一聲暴喝,嚇得趕忙把還沒說出的話吞進了自己的肚子里。
領著那群人從白錦兒身邊走過的時候,他連腦袋都沒有偏一下,就這樣帶著一群人徑直地消失在了坊口。
白錦兒的眼神也跟著他,直到他完全離去。剛才小景那三句沒頭沒尾的話卻依舊徘徊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甩了甩頭,白錦兒不再去思考這件事情,而是去查看那個努力從地上爬起來的孩子。
“你怎么樣?”
他似乎想用衣袖擦干自己臉上的痕跡,可在碰到臉上的青腫和傷疤的時候,頓時疼的呲牙咧嘴。
“沒事”
聽見白錦兒關心的問話,他低著頭,抽泣地回答道。
和臟亂狼狽的模樣不同,他的聲音竟然異常的好聽,還帶著沒完全褪去的些許稚氣。
看著他這副樣子,白錦兒輕輕嘆了口氣,
“我家就在這附近,家里有些膏藥,要不你就去我家上點兒藥吧。”
孩子本來想拒絕的,可似乎那些傷口太疼,讓他咬住了嘴唇,選擇默默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
來到白錦兒家門口的時候,男孩在看到門的一瞬間,臉上露出了驚訝和茫然的表情。白錦兒以為他是有什么忘記了的,便開口問道:
”怎么了嗎?“
男孩馬上低下頭去,搖了搖自己的腦袋。
看著他不愿意說,白錦兒也不糾纏,只是打開了院門,然后對著院子里喊了一聲:
“阿翁!”
客廳里傳來老人的咳嗽聲,隨后是拖沓而緩慢的腳步聲;白老頭從屋子里探出頭來,
“狗丫頭你去哪兒”
“這是怎么回事兒?!”
看見白錦兒身邊看上去可以說是慘不忍睹的男孩,白老頭一臉震驚地從屋子里跳了出來。
“這事兒我待會兒再和你說,”
“阿翁,咱們家有擦傷藥嗎?”
“你們在干什么?!”
小景抬起頭,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道少女的身影。
白錦兒站在他的面前,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和他身后的人。
讀出白錦兒藏在眼底深處的恐懼和害怕,小景琥珀色的雙眸不由得黑了下來。
他身后還站著幾個身形和他相似的其他少年,衣服無一例外的都有些襤褸打著補丁;臉上的表情充滿著只有初生牛犢才會有的戾氣,是見識過骯臟卻未經捶打過的暴虐。
而在其中的一個少年的腳下,踩著一個鼻青臉腫的孩子。
那個孩子看上去應該和自己年齡差不多,身上本就破舊勉強能御寒的衣服此時沾滿了地上的塵土;用來束發的木簪也掉在了地上,就掉在他的面前。
他臉上有淚水有鼻涕,還混著血絲,弄著整張臉有種滑稽的恐怖。
他看見了白錦兒,不由得朝著白錦兒投來求助的目光。
“你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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