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謝熊的母親得了什么病,可是,
一定很嚴重。
“謝叔叔,”
“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應。”
白錦兒看向謝山,生活的重擔在這個尚在壯年的男人臉上刻下了刀鑿斧鋸般的痕跡,里面流淌的不是汗水或是淚水,而是柴米油鹽,生老病死壓榨出的血。
“我可以和你商量一件事嗎?”
“什么?”
“不謝叔叔你誤會了,”
“我不是施舍給你們的,我是想,和你們談一筆生意。”
他緩緩地把手中的東西放在地上,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睛灰暗的像是失去了所有求生的光彩。他苦笑一聲,雙手揉了揉臉,
“今晚上的事情,只求你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
“只要你讓我們父子離開,”
“如果你們急需用錢的話,我手上剛好有一筆余錢,可以”
白錦兒話還沒說完,謝山就開口打斷了她。
“白小娘子,我們父子倆今夜已經是無容身之縫了,如果還要你的錢,那我們大可直接從這里沖出去自首。”
“生意?”
謝山愣住了,
“我們有什么生意,是能談的?”
“有。”
白錦兒堅定不移地看著謝山,讓男人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的眼神。
“我想,收購你們家的鋪子。”
“收購我們家的鋪子?”
“是的。”
“我和阿翁想把鋪子做大,正在物色新的更大的店面,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謝叔叔你給謝娘子治病急需一筆錢,而我手上又正好有一大筆錢。”
“如果謝叔叔愿意把鋪面轉讓給我,我可以馬上就把錢給你。”
“你看怎么樣?”
謝山看著白錦兒的表情和眼神,明白她不是在開玩笑。沒想到這小丫頭才接管店鋪短短一年的時間,就已經做到擴張店鋪這一步了。
想到這里,再看看自己家的情況,謝山不禁悲從中來。
人與人之間,原來真的會有這么大的差距
可是,謝山偏偏沒有任何的辦法。
“阿爺,”
聽見白錦兒的話,謝熊看向了謝山,眼里閃動著希望的光。白錦兒愿意給他們錢,而他們差的正是錢。
只要有了錢,阿娘就能繼續抓藥,阿娘的病就能治好了。
而自己也不用做這些違背本心的事情了。
謝山何嘗不知道?他知道,白錦兒現在提出的這個條件,已經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解決辦法了。不用違禁,不會讓自己和大郎身陷不義。
即使,心里還是有那么一點點的不甘
“或是謝叔叔,你可以聽聽我開的價格,”
說完,白錦兒報出了一個數目,讓謝山的心更多的松動了。
有那么多錢,自己娘子的藥錢是不用愁了,而且,說不定還能給大郎剩下一些娶媳婦的本錢。
反正,反正家中還有田地,
這些年出來做生意,錢沒有掙到多少,反而是家中田地日漸荒疏。把鋪子賣了,回家老老實實的畔弄,說不定,日子要比現在好過的多。
想到這里,謝山心中的天平,愈發的傾斜了。
“可是,白小娘子,”
“這件事情,你可以做主嗎?”
即使白錦兒現在看上去多么的運籌帷幄,在謝山眼中,她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那么大的一筆數目,沒有白老頭的同意,她能拿的出來嗎?
“這點你放心謝叔叔,”
白錦兒開口,
“這件事情,阿翁是全權交由我處理的。況且你家的鋪子和我家是相鄰的,從各個角度看下來,都是最合適不過的選擇。”
“我想,阿翁也是同意我的話的。”
謝山斟酌半天,終究還是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那么,明天天亮之后,我們再商量細節的事情,可以嗎?”
“我知道了,白小娘子。”
“只是今夜”
白錦兒猶豫地開口。小景帶著她來,可是小景自然不能把他們三人都帶走。況且,小景也不可能會愿意的。
“我們父子倆可以回店里待一晚上,”
“鑰匙,白小娘子你拿回去吧。”
“等明天早上,我們再說吧。”
“我是沒有臉,再待在這里了。”
謝熊聞言,趕忙從懷里把屬于白錦兒的鑰匙摸了出來,遞到白錦兒的面前。
白錦兒看了看,還是接過,再一次收進了荷包里。
“你就這么放過他們了?”
白錦兒緊閉著雙眼,只感覺自己的身體上上下下的好像在空中漂浮。隨后,耳邊傳來小景的聲音,帶著一絲疑惑。
“不然呢?”
“打斷他們一條腿啊。”
白錦兒的話音剛落,就察覺到摟著自己的手一僵,然后是少年明顯冷下來的聲音:
“你想知道從屋頂上摔下去是什么感覺?”
“不不不我錯了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涼涼的風絲撲在臉上,識時務者為俊杰的白錦兒及時地服了軟。
“他們本來就不是壞人,只是一時情急。既然有比報官更好的解決辦法,為什么不用呢。”
“再說了,大郎本來就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是什么樣子的人,”
“我也不忍心,就這樣看著一個好孩子,就這樣被生活逼入歧途。”
“呵,”
聽見白錦兒的這段話,小景發出了一聲冷笑。
“你可真是個大善人,”
“朋友這么多,你都管得過來?”
“自然是管不過來的,”無視了小景的譏諷,白錦兒的語氣漫不經心,
“可是,如果是我確實能管的上的不管,”
“我心里,一輩子都會留著這件事。”
小景聽見這些話,總算是不再開口,沉默地把白錦兒帶回了白家,把她放在了大門外面。
“進去吧。”
“你不”
白錦兒正想問他要不進去坐坐的時候,就看見他腳尖輕點,像只靈活的燕子般地,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搖了搖頭,
白錦兒轉身打開門,一直等在家里的白老頭聽見開門聲,直接從凳子上站起,幾步走到了白錦兒面前。
“阿翁看看快讓阿翁看看,”
“有沒有什么地方傷到的?!”
“沒有啦阿翁,”
看著白老頭發自內心的擔心模樣,白錦兒心里一暖,笑出了自己臉上的兩個梨渦。
“不僅沒有傷到,”
“我還談成了一筆大生意呢。”
說著,白錦兒的眼底,滑過一絲滿足的狡黠。
“沒事的大郎,我不怪你,”
“我一直都把你當作是我的朋友。”
白錦兒看著在自己面前哭的狼狽的謝熊,心里也涌出一股心酸。伸出手拍了拍謝熊的肩膀,可還沒拍幾下,就被小景“捉”了回來。
謝山看著自己兒子的這副模樣,心里也是五味雜陳。想起自己從前和他說的那些話,無奈,無力,和諷刺的好笑,在謝山的腦海里盤旋交織。
到頭來,自己不僅救不了妻子的命,在兒子的眼中,
也再也不是那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了。
想到這里,謝山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抱著罐子的手,也慢慢松開了。
“白小娘子,”
“我在這里,也和你說一句對不起了。”
謝山再次開口,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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