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兒攤了攤手,又費力地把籮筐拖回了自己坐的位置。
張蕓豆一直沒有從房里出來,倒是張家娘子帶著幾個婦女,一直從她的房間里進進出出;白錦兒看著,投去好奇的眼光。
說起來,這還是她穿越到唐朝以后,第一次參加婚宴。
“把這些皮削了。”
說完,廚房的門再一次關了起來。
張蕓豆總算是不鬧騰了,張大娘子臉上的表情也松懈了些,畢竟是出嫁,也不好總苦著張臉。眼瞧著一件一件的東西抬進去,裝滿水的銅盆,簪釵,禮裙,紅綢面刺繡的扇子——禮裙被張大娘子抱在懷里,只能見個大概。
青色繡有暗紋的大氅垂下一角。
少女站在院子中間,茫然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那個小娘子!沒事兒嗎!過來幫忙!”
半晌,才聽見里面傳來悶悶的聲音:
“好!”
廚房門打開,白錦兒送來的籮筐被拽了進去,然后,一個裝滿了白蘿卜的籮筐被遞了出來。
“阿翁,弄好了!”
在眾人的幫助下,很快所有宴席需要的材料都已經準備好,白老頭叫人幫著抬進了廚房,叫了幾個壯漢進去,并沒有叫白錦兒。
一到做事的時候,白老頭就像是會忘記了自己孫女這個人。
忽然,一個身形魁梧的婦女從張蕓豆的屋子里探出個頭來,對著白錦兒喊了一聲。白錦兒跟著去了,才靠近門,就被拽進了屋子。
門關起來,一屋子站的都是村里成了親的婦人,和坐在鏡子前的張蕓豆。
“我想吃菜!”
張蕓豆的頭發全部披散在背后,松松地梳開,手里拿著個白生生的蒸餅,一臉的不情愿。張大娘子站在她的背后,聽見她的話毫不留情地在張蕓豆背上留下一個巴掌。
“馬上就要上妝了,上了妝梳了頭怎么還能吃東西。要吃快把手里的蒸餅吃了,不要耽誤了時辰。”
張蕓豆撅了撅嘴,算是默認了自己母親的話。
“小娘子女紅如何?”
把白錦兒叫進來的婦女說了一句,白錦兒移回自己的眼神,搖了搖頭,
“我只會做飯”
“那算了,你幫忙抻著衣服吧。”
說罷,婦女拍了拍白錦兒,示意她走上前去,替換了原來自己站著的位置。
原來是穿在婚服里的單衣,不知怎么的竟然裂了個小小的口子;這在大喜之日,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口子不大,但是想要補的好看,卻是個技術活。
白錦兒聽話地走到那個位置上,和其他人一樣,拉起單衣的一角——摸上去像是絲織品,落在手里輕薄光滑。
她看著那個婦人手里拿著根細細針,針眼里連著細如毛發一樣的絲線。
這邊補著衣服,那邊,張大娘子讓開,一個頭發花白,身軀佝僂的老太太,慢悠悠地走到了張蕓豆的身后。
“林大娘,麻煩您了。”
聽著張大娘子的聲音,對這個老太太很是尊敬。老太太點點頭,從自己的懷里顫顫巍巍地摸出一把溜光水滑的檀木梳。
“今天小娘子出嫁,”
老太太開口,聲音沙啞,卻聽上去令人心安。
“老婆子來給你梳頭了。”
顏色沉郁的木梳,插進了張蕓豆的頭發里。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補著衣服的人沉默,只有著銀針和銀絲穿過布料;整理首飾的人沉默,只有金銀器相互的碰撞。張大娘子沉默,眼神落在老太太梳著張蕓豆烏黑發絲的手上。
小小的房間里擠著這么多的人,溫暖而緘然。
只有老太太的梳頭詩,回蕩在眾人的腦海里。
衣服很快就補好了,補衣服的婦女拉著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原本破開的小口子,此時已經幾乎看不出來了。
只有湊近了去看,才能看見那如一條小蟲一樣扭曲的痕跡。
白錦兒還沒來得及看張蕓豆簪發更衣呢,又因為空間太小的原因,被從房間里趕出去了。
出房門的一瞬間,
就聽見廚房門打開的聲音。
“出菜。”
白老頭淡淡的話語聲,從廚房里傳來。
到午時宴席準時開了。白錦兒看著陸陸續續的人從村子里的另一頭走來,走到堆滿笑容的張屠戶面前道喜。
他們都和張屠戶說,
姑娘嫁了個好人家。
張屠戶只是笑的應承,沒多余的話可說。
十幾桌的宴席擺滿了各式菜品,最引人注意的,應該就是桌子中間那道“看菜”了。白蘿卜雕成的孔雀立在盤子中央,上面澆了薄薄的一層金黃蛋液。周圍鋪著各式蔬菜和鮮肉拼成的七彩拼片,栩栩如生的“孔雀”地站在中間,
恍若要展翅高飛。
十幾只“孔雀”,都是白老頭一己之力雕成的。
賓客入席,剛才還在幫著打扮張蕓豆的人也出來了。張大娘子最后出來的,白錦兒看見,她的眼眶有些紅。
雖然如此,她還是掛起滿面的笑容,招待著前來的客人。
推杯換盞高聲喧嘩,所有人都徜徉在喜宴的歡樂氣氛中,只有白錦兒,莫名地覺得有些不安。
也因此,她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入席吃飯,反而是進了廚房。
白老頭坐在爐灶旁邊,聽見腳步聲,看見是白錦兒進來了,挑了挑眉。爐灶上的鍋還熱著,白老頭要在這里保證在所有賓客吃飽前,一直有菜送到桌子上。
“狗丫頭你怎么來了,不去吃飯?”
白錦兒走到白老頭身邊,乖巧地坐下,隨后搖了搖頭。
“想陪著阿翁。”
白老頭聞言,伸出手,揉了揉少女的頭發。
“喜歡婚宴嗎?”
沉默半晌,忽然聽見老人問了一句。
少女想了想,
語氣有著淡淡的失落,
“不知道。”
她說。
雞打三聲鳴的時候,白錦兒和白老頭就起床了。
雖說在自家店里,白錦兒已經幾乎是掌勺人了;可這樣大的宴席,她卻是做不來的。何家那邊也派了幾個人過來幫白老頭的忙,白老頭給他們一人分了一筐菜或是肉,又細細交代了,便把自己關在廚房里,
連白錦兒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老老實實地坐在院子里摘菜,白錦兒看著院門外,這個村子里的人來了不少幫忙的,幫著張屠戶清理著外面的空地,把搬來的桌子凳子擺好。張家的院子坐不下那么多的人,所以宴席是在張家外那一大塊平地上開的。
白天的飯是在女方這邊吃的,吃完了之后晚上送新娘再去男方那邊吃的。
紅白事可免宵禁,所以也不擔心吃完飯會回不了家。
張蕓豆和何四的親事,好像讓整個村子都熱鬧了起來。連帶著這樣初春的早晨,都沒有這么的涼了。
耳邊傳來剁肉的聲音,還有村民交談的聲音——沒有人來和白錦兒搭話,畢竟她看著年紀還小,來幫忙的現在大多是莊稼漢子,哪兒有人好意思來和這么個小姑娘侃山的。
白錦兒動作麻利,很快地就把自己負責的菜摘好了;抬著籮筐來到廚房門口放下,白錦兒敲了敲門,
“阿翁!菜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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