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三天,
他就體會到了從低端登上巔峰,又從巔峰墮入深淵的感覺。
甚至連一日,所謂人上人的生活,他都還沒來得及體驗,
男子的聲音鉆到裘用的耳朵里,就像是把裘用從天堂拽入地獄的鎖鏈,叫裘用的腦海里極快地閃過了這不過三天發生的事情。
三天,
便落到了如今的下場。
他的記憶只鮮明地停留在了昨日,昨日老賈,再一次帶他來到這里的時候。
他就是神吧。
這個小小的天地的神。
他此時瞪視著面前的男子,宛如地獄來的修羅。
“輸了錢沒給還想跑?”
“你當我們這兒是什么地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和前一日一模一樣的進程,他仿佛冥冥之中有神明相助,在這個不算大的賭場里“大殺四方”,無人能當。
那些囊客,那些端茶倒水的家伙,和那些往常在街上遇到,背地里會啐自己吐沫的人,那一日看著自己的眼神,都充滿了崇拜狂熱和敬畏。
裘用覺得自己是神,
什么嘛,原來博戲就是這么簡單的東西,
想起從前瞧著那條街上賭錢輸得傾家蕩產的人,裘用只覺得無比的神清氣爽。早知道原來這么簡單就能發財,他做什么還要窮嗖嗖地活這么些年呢?
想起那些年,那個賤婆娘還沒有跑走的時候,也曾經對自己百般啰嗦什么不要學著他人博戲之類的屁話。
現在想來,原來那個婆娘從那時候就憋著一門心思要害自己了。
不過沒關系,
現在已經沒有那個賤婆娘了。
也不會有人擋著自己發財的道路了。
裘用這樣想著。
他昨日贏了比前日多十倍的錢財回家。甚至出于一種豪情,裘用還給了將他引入這條道路老賈十個錢之多的感謝數目。
只要再一日,
再贏一日,
他身上的錢,便足以去臨云坊之外的其他坊買一套新房子。
大寶也能去上學,說不定以后還能中個功名,
只要再贏一日,便能去迎接全新的生活,
只要,
再贏一日......
可惜。
今日引路人并沒有出現,可裘用已經完全記下了來這里的路線。即使沒有老賈,他也完全能找到這個充滿著幸福和財寶的地方。
今日錦官城下雨,
陰暗的環境里金子卻依舊發著奪目的光,誘人的香氣。
裘用絲毫不介意黏膩的空氣和踩上去會咯吱咯吱響的黃泥,
反正今日過后,他就會搬去一個更好的地方了。
然后,輸的一敗涂地。
骰子壓大輸大,壓小輸小——囊客的表情逐漸輕蔑,愈發的叫裘用有了一種被輕視的憤怒。
壓大輸大,壓小輸小,壓大輸大,壓小輸小。甚至一個時辰都不需要,他就將昨日贏來的錢輸的一干二凈。
可偏偏不信邪,
裘用又換到了葉子戲那一桌。
他之前從未接觸過葉子戲。
然后,他將這兩天贏來的錢全都還了去。老賈允他的十錢,也沒有一個子兒剩下。
賭場原是可賒錢贏的,那囊客給了裘用特制的竹板,一竹板就代表賒欠的二十個錢。裘用就用著這竹板,繼續在賭場玩了下去。
越玩,這竹板就越多。
到最后如山的竹板堆在裘用的身邊,
他欠下了這輩子也還不清的債。
刀疤男子緊盯著自己面前的這張臉,越盯越發覺得惡心的緊,大掌一揮,將裘用丟到了地上。
泥水飛濺。
“沒錢還還敢學人家來玩博戲?你小子是不是活的小日子過于舒坦了?”
“我還,我還,我肯定還......”
“只要給我一點時間......”
“一點時間?”
“哈哈哈哈,像你們這樣的渣滓我見的多了,不外乎偷賣家中爺娘田產或是自己婆娘的嫁妝罷了。至于你呢,一個上無雙親又無妻房的糟漢子,老子就是給你一年的時間,你照樣也籌不出一個錢。”
“讓我看看你是用哪只手玩的,這只是吧?”
男子抓住裘用的右手,高高地抬起。
“不如老子在這兒把你這只手砍下來,回去叫人鹵了,還能當個幾天的下酒菜。”
“啊啊,我聽說你家里有個小兒子是吧?正是可愛的年紀。”
“我想想啊,聽說最近有戶貴人家的老頭子,正在找這樣子可愛的小男孩兒呢,”
“想必抓了送去,能賣個好價錢的吧。”
“對了對了,聽說最近在那樣的老頭兒里,**可是相當流行的風氣呢。”
裘用聽著男子說的話臉色越來越難看,在聽見最后那兩個字的時候,他本就糟成一團的臉此時更是瞧著像被揉碎的臟抹布一般。
忍著疼痛甩開男子的手,裘用趴在地上抱住了男子的腿,喪家之犬一般地搖尾乞憐哭喊道:
“不要動我的寶貝兒子我求求你們......”
“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們!別動我的兒子!”
男子沒有任何憐憫地踹開了裘用,嫌惡地看著又趕忙爬過來的他,
“那你倒是說說,你要怎么還你欠的那些錢啊!”
裘用的眼睛被擠成一條縫,淚水從里面涌出,在已經干透的泥漿上畫出一條一條的痕跡。
“我有女兒!”
“我有一個女兒!”
他凄厲的聲音響徹整個低洼之地。
“砰!”
男子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整張臉埋進了泥坑了。隨即又被剛才摔他的那個人拎了起來,狠狠地砸在了旁邊的墻上。
今天是個陰雨天,
原本就不怎么干凈的地看上去愈發的骯臟,滿是渾濁的泥水,里面不知還藏了什么樣子的污垢。
裘用被從墻上撕下來的時候,臉已經青腫的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了。鮮血混合著黃泥水從蜿蜒曲折的臉龐上滑落,又混合了從嘴角流出的涎水。
嗚嗚哇哇的,
他似乎想說什么東西,卻因為缺了一顆牙齒和腫起的嘴唇,而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揪著他衣領的人瞧著滿臉橫肉兇神惡煞,像這樣的人旁邊還有三四個,將裘用團團圍在其中,宛如一座人肉做成的屏障,甚至連雨水都被遮去了大半。
“想跑?”
為首的人,也是拎著裘用衣領的人,臉上有一道長長橫亙在中間的刀疤。雖然已經凝固了許久了,但還是能看出,這道疤很深,似乎如果再深一點的話,男子的整張臉都會被劈開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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