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為什么不直接問四郎呢?”
氣氛頓時沉默了下來。
“時候不早了,”
“所以今日,才想問一問小娘子。”
白如意的語氣淡淡的,只是聽她話中的語氣,倒是聽不出什么不安的情緒。白錦兒頓了頓,
良久,白如意打破了這些許的沉默,卻不是回答白錦兒的問題,而是下了逐客令。白錦兒在心中低嘆一聲,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那我就不打擾姑娘休息了。”
白錦兒剛邁出一步,想到今天來的目的還沒達到呢,便轉過身來,對著依舊背對著自己的白如意行了個禮。
“差點忘了,我今日來,還要和姑娘道謝的,”
“嗯?”聽見白如意的問題,白錦兒愣了一下。她的腦海中快速閃過那日石玉寧帶著陳康念來自己店里的場景,可是她并沒有直接說,而是開口問了一句為何這么說。
“他是許久未到姑娘這里來了嗎?”
“我只是心中,有些許的不安,”
“小娘子慢走。”
“啊對了,”
瞧這記性。
“多謝前幾日姑娘的出手相助,我實在不勝感激。”
“也不是什么大事,”
白如意這次就沒問白錦兒為什么謝她了,她整個人伏在欄桿上,語氣懶懶的,就好像一只對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貍奴一般。
“那姑娘,現在活得可好?”
“她,”
白錦兒躑躅,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她現在過的好不好......”
“小娘子這是什么意思。”
于是,白錦兒將后面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白如意。
她原本是覺得有些對不起白如意的,畢竟當時這樣麻煩了她,想必和城中這么多的奴兒娘周旋,花費了白如意不少的力氣。可是白如意卻并沒有出現白錦兒意想之中得而反應,吃驚或是不平,她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改變一下,
看著那一頭鴉青的長發,
白錦兒亦猜不到白如意此時的表情。
“原是這樣,”
過了一會兒,白如意終于開口說話了。
“既是這樣,想必,也是她的命,”
“小娘子,也不必十分自責。”
“這世上許多人,便是一出生就定了命的。就是你再怎么努力,也是改不了命的,”
“這是你的命,我的命。”
白如意一番話叫白錦兒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她想開口解釋什么的時候,白如意便再一次下了逐客令。未說出口的話化成了一團氣,在白錦兒的喉頭徘徊著。
她便沒再說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白如意的背影一眼,便邁步除了屋子。
門板被輕輕地扣上,白如意知道白錦兒走了。
她仰起了頭,
今日是萬里無云的好天氣。
女人緩緩伸出一截雪白的藕臂,橫在半空中——好像想要接著什么,可此時既無雪亦無雨。
忽然,門“唰啦”的一聲又被打開了。
“我方才看見那姓白的小丫頭從這兒出去了,”
有些凌厲的女聲在白如意的身后響起,白如意慵懶地應了一聲算是回答,剛剛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來。
火琉璃看著她這副樣子,眼中滿是不耐。
“我聽人家說,”
“成都縣家的四公子,和陳刺史家的五小姐要訂親了。”
話音剛落,火琉璃就看見白如意的背影一僵。
她冷笑一聲,帶著譏諷口氣地說道:
“我早就說過,你還是趁早放下那些不可能的心思,你偏偏要飛蛾撲火,不自量力。人家郎才女貌門當戶對,而你不過是一個妓子罷了,還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做人家妻子不成?”
“我從未想過做他妻子,”
白如意終于是轉過身來。她雙腿并攏側坐在地上,看著站在門口,雙手環胸的火琉璃,
“我出身低微又賣身賤籍,打從一開始,我便沒想著他十里紅妝,迎我入門。”
“那這么些年你的苦心積慮,又是為了什么?”
“他答應過我,”
白如意緩緩開口,原本就好聽的聲音,此時聽著更是空靈。
“等著成親之后,”
“便會于我贖身,進府做個侍妾,伺候他和夫人。”
“哈哈,”
“笑話。”
火琉璃面上的譏笑之色愈濃。
“你當他要娶的是什么人?”
“他要娶的是整個益州最尊貴的女子。那婚事,豈容得你染指?”
“若你只是個普通的奴婢,或是普通的妓子,倒也有可能。可你是什么人?你是整個錦官城都出了名的魁娘子,你真的以為,他來你這兒這么久,城中眾人未曾在背后私語過?”
“那女人的耳目,已經來醉仙閣多少次了,”
“你若當真在他們成親之后進府,打的便是她的臉,駁的,便是整個陳家的臉面。”
“他真敢?”
“就算他敢,他家中人敢嗎?”
“到時就是主母不難為你,多的是人來為難你的。”
“妾是什么,妾不過就是好聽一些的稱呼罷了。妻即使失了男人的愛,尚有名分,可妾呢,一旦男人沒了在你心上的心,便甚于其余奴婢不如,還不是主母開言發賣,就能發賣了的。”
“虧你還自詡清高矜嬌,竟這般作賤自己。”
火琉璃剛說完這句話,就看見白如意猛然抬頭盯著自己。那樣的神情,火琉璃從未見過。她不由得心中一顫,嘴硬地說道:
“你做什么?”
“作賤自己?”
白如意重復了一遍剛才火琉璃說的話,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她的笑聲中沒有任何開心的意味,反而是令人膽寒的嘲諷。
“你看看這里,”
她說著,抬手指了這裝修精致的房屋一圈,
“我們在這里,”
“還不夠作賤自己嗎?”
“那白姑娘,”
“我就告辭了。”
白錦兒將桌子上自己帶來的東西收好,和背對著自己的白如意說了一聲,就打算起身離去。可她剛剛準備站起來的時候,忽然就聽見白如意叫了自己一聲:
“小娘子且慢。”
白錦兒直立起的膝蓋,又彎了下去。
“姑娘還有什么事嗎?”
“也不是什么大事,”說話的這段工夫里,白如意一直沒有轉過身來。她好像白錦兒剛來的時候那樣,整個人倚靠在欄桿上,視線則投射在外面那株盛開的極艷的梅花上;只是她的聲音,鉆到了白錦兒的耳朵里。
“我只是想問問,”
“四郎,”
“最近,是不是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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