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徐匪也拿了碗筷,白錦兒在徐匪的對面坐下。
“莫叔怎得要徐郎君來我這里吃飯?”
“是我今日給幾位當家做的飯菜,不可口?”
“不是,”
徐匪搖了搖頭,看了看白錦兒桌上的菜。一道炒青芥,一點放了碎肉末的白菜清湯,然后便是一小碟看著顏色甚濃重的咸菜,也不知道腌的是什么。
確實是很少,
估計自己來了之后,她能吃到的就更少了。
“是莫叔和我說,你來山寨沒多久,我應該多陪陪你。”
“所以我才過來。”
這話說的讓白錦兒腦袋上黑線直冒。
好家伙,
自己一個人待的還算舒舒服服,這好端端的干嘛又把這人給自己支過來,沒事兒找事兒嗎這不是?
待會兒要是叫林嬌兒看見徐匪從自己這屋子出去,不知道又要生氣成什么樣子,估計又要找自己麻煩來了。
“哈哈,莫叔,還真是,”
白錦兒尷尬地笑著,咬著牙根子也不知道該說是體貼還是,
“善解人意。”
“莫叔是很細心的,好些時候,我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莫叔都會替我們想到。”
徐匪已經拿起了碗筷,
他本來是想等白錦兒替自己添飯的,但是白錦兒的表情卻看著心不在焉,絲毫沒有體貼的意思,
沒辦法,
男人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是嗎,還真沒想到,莫叔外表看著如此粗獷,還這么細心么。”
“是啊,”
徐匪笑笑,
“人不可貌相。”
聽見這句話,白錦兒看了莫一鐘一眼,還有些驚訝。
“莫叔是山寨里的老人了,”
徐匪夾了一筷子青芥在碗中,緩緩開口說道:
“當年,莫叔叔和我們幾位父親是朋友,和大兄他們的父親,更是從小到大的好友了,”
“后來幾位去世了,”
“莫叔叔與我們而言,就是如父一般的存在了。”
“難怪幾位當家和莫叔的關系這樣好,原來是還有這樣一層關系。”
白錦兒咬了一口小咸菜,
她腌的是菜頭,尋常做飯時候剩下來的邊角料,便順手收進了腌雜菜的壇子里——其實她本來是想吃泡椒花生的,但是也就這么一念,換成了腌雜菜。
也還好是腌雜菜了,
不然徐匪若是開口問這是什么東西,白錦兒還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遮過去。
“我想問問郎君,可是讀過書?”
“前幾日我看郎君,拿了本書去問那抄信的楊公子,”
“看著是念過字的。”
“不能叫念過,”徐匪搖了搖頭,“只是當年阿爺還在的時候,教了一些,”
“教了一些,卻是《千字文》也讀不下來。”
“阿爺教的?”
“這么說,郎君的父親是?”
“讀過一些書。”
“山寨里讀......”
“不,”
徐匪的筷子停了停,將頭微微抬起看著對面的姑娘。
“我阿爺,并非原來就在這山寨的。”
“他和你們一樣,都是被劫來的。”
這倒真是白錦兒從未想到的,她手上的動作也停了。徐匪瞧著白錦兒的吃驚的模樣,自己的情緒沒什么波動,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很是平靜。
“我阿爺本是黃花縣人,跟著商隊路過這兒的時候,被當時的兩位當家,也就是大兄和二兄的父親,給攔下了。”
“兩位當家看我阿爺是位書生,便沒有為難他,反倒是將山寨中一律文書事宜,都交給了我阿爺負責。”
“后來我阿爺,在這里娶了我阿娘,”
“我阿娘也是大兄阿爺的親妹妹,”
“便再也沒下山去了。”
沒想到,徐匪竟然還有這樣的身世。
“那郎君父親的爺娘呢,沒來尋過嗎?”
“不知,”
徐匪看著白錦兒放在白米上那咬了一口咸菜,也默默地夾了一塊,放在自己的飯上。
“阿爺從未和我說過阿翁阿婆的事情,”
“我記著,我問過,”
“阿爺卻只是搖搖頭,什么話都沒說。后來我阿娘就不讓我問阿爺這問題了。”
“不過,雖然是被劫來的,但是凌大叔和的沈二叔卻隊我阿爺很好,后來三人還拜做了異姓兄弟。”
“我阿爺雖是外人,但大叔他們卻從未把我阿爺當外人看,”
“后來三人拜做兄弟之后,山寨中的大小事,大叔二叔他們,也都同我阿爺商量,”
“大兄他們,對我這個年紀小的,也十分照顧。”
“你阿爺就沒說過想要回家看看嗎?”
“沒有,”
“倒是我曾經聽到過,我阿娘勸我阿爺回去看看,”
“若是既然如今安頓下來了,也應當回家去拜見姑婆的;但是我阿爺卻從不說愿意,只是說再等等,日后有空了,再回家去。”
“這么推著推著,”
“阿娘就去世了。”
“阿娘去世沒多久,阿爺也跟著去了。”
徐匪說的輕描淡寫,白錦兒聽進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能理解,為什么徐匪的父親不愿意回家去看看自己的父母,
“郎君父親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沒有,我阿爺是獨子。”
白錦兒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為什么?
明明是家中的獨子,在雙親知道自己遭遇山賊之后,想必兩位老人肯定是心焦如焚的,不知道奔走了多少地方,流淚了多少個夜晚,
在等待中一點點磨滅了期待和希望,
最后心如死灰地,為自己的孩子立一個衣冠冢。
“即使是你阿翁阿婆去世的時候,你阿爺也沒有回去?”
白錦兒的這句話出口,
卻叫方才表情還看著一臉平淡的徐匪,面色變得有些凝重。
“我不知,不對,是,阿爺不知,”
“阿爺不知,他們究竟是什么時候去世的,”
“阿爺至死,都沒有再下過這座山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叫,徐匪,匪,是哪個匪嗎,”
“我從前只知道我的名字如何寫,卻不知道,這個字是怎么意思。是后來,曾經有個大吵大鬧的書生,”
“在被大兄將頭顱砍下之前,”
“他大聲呼喝我們為,”
“‘惡匪’。”
“我那時才知道了,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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