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王貴的府中,所有人都亂成了一鍋粥。
王貴呆呆地坐在斷樓和完顏翎的屋中,看著地上那個坑洞,心中又害怕,又期待。幾個家將跑進來道:“將軍,全城都找遍了,找不到斷樓少俠和完顏姑娘。”
另外幾路人也是尋找無果。王貴癱靠在椅子背上,擺擺手道:“罷了,罷了,這兩個人的武功比我大哥還要高。若是不想讓我們找到的話,就算把整個臨安城翻過來,也是徒勞。”
一個家將擔心道:“將軍,你說會不會真的是秦檜下了黑手,把斷樓少俠給……”另一個家將喝道:“蠢貨,沒看到今天大街上大家都在傳嗎?那金人要殺的不是秦檜,而是咱們岳元帥!這兩個金賊,把咱們都給騙了!”第三個家將憤然道:“依我看,這就是那秦檜和金賊勾結要害大帥。將軍,我看這倆人說不定就躲在秦檜的府上,我帶幾個人去……”
“夠了!”王貴大吼一聲,一掌拍在桌子上,茶盞被震得粉碎。家將都愣住了,不知道王貴為何忽然生氣。王貴自己也是一怔,輕咳兩聲,緩緩道:“小道消息,無憑無據,不足為信。你們切不可輕舉妄動。若是真沖撞了相府,那才真的坐實了岳大哥謀反之實!”
家將呆呆地看著王貴,又驚又疑道:“將軍,那外面散的傳單上,沒有提什么謀反啊。”另一個人道:“是啊,說大帥謀反,那皇帝老兒豈不就成了笑話?”
王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板起臉道:“好了好了,你們現在雖然是家將,可依舊是我麾下將士!這是軍令,本將自有道理,你們無需多問。回去告訴府中上下,誰都不能胡來!”家將們聽了,雖然心中仍有疑慮,但也只好領命退下。
看著家將們在院中議論,王貴心煩意亂,走上前用力地關上門,正要轉身,忽然聽見背后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別動!”王貴全身一聳,感覺一柄冰冷的刀尖無聲無息地刺破衣服,釘在了自己的脊背上,似乎隨時都會向前一送,切開他的皮肉。
王貴不敢輕舉妄動,嘆口氣,低聲道:“斷樓少俠,是你嗎?”
后面正是斷樓和完顏翎。斷樓道:“看在你的部屬一片忠義的份上,我給你留些面子。不許喊叫,不然的話,我一刀殺了你!”王貴點點頭,問道:“你們藏在地道里?”完顏翎道:“算你聰明。說,是不是你和秦檜合謀,設計把我們困在這里?”
王貴默然不語,斷樓道:“哼,你不說,我們也清楚。這一個月來,你名義上是要保護我們,實際上是在軟禁我和翎兒,怕我們一旦出去了,就會發現你們的詭計,對不對?還有那每天晚上來搗亂的小蟊賊,也是你們提前安排好的,是不是!”
完顏翎恨恨道:“我們闖蕩江湖十幾年,居然栽在了你的手里。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口口聲聲叫著岳飛大哥,居然在背后干出這種背信棄義、陷害忠良之事!”
“不,我沒有,我沒有!”王貴忽然喊了起來,外面家將道:“將軍,怎么了?”王貴大喝道:“沒事,你們給我退下,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這個院子!”
斷樓問道:“沒有,你沒有什么?”王貴道:“我……我沒有陷害岳大哥。只是……只是有人給我遞了狀子,我……我沒有攔下來,而……而已。”
完顏翎冷笑道:“哦,是嗎,王將軍還真是秉公辦事啊。那你為什么又要和那張俊說我和圖魯拜會岳元帥的事情?嗯,以你的武功,是絕沒可能瞞過我們在外面偷聽的,應當是岳飛自己告訴你們的吧?他把你當可以掏心窩子的兄弟,你卻如此對他,他說的那些話到底是陰謀造反還是光明磊落,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夠啦!”王貴一聲大叫,忽然轉過身來。斷樓沒來得及收手,那柄尖刀劃破了王貴的皮肉,滴滴血水流了出來。斷樓見王貴血脈賁張,以為他要出手相斗,便斜斜劈出一掌,要打他頸窩。然而,王貴卻一下子跪了下來,喊道:“求求你們,救救我大哥吧!”說著,將頭磕在地上,重重地撞了好幾下,額頭鮮血淋漓。
斷樓一掌劈空,那指尖的余勁波及出三尺開外,撞開了大門。院中,空無一人,唯有雪花飄落,足跡凌亂。斷樓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無人說話,只有吱呀吱呀的門響。
完顏翎見王貴如此,嘆道:“不用你說,我們也會去救的。”王貴抬頭,驚疑道:“真的?可你們……”完顏翎道:“岳飛雖然要討伐我大金,但我等敬佩他的為人,不可不救。況且他此次出逃之后,只怕也難在朝為官,便做一個江湖隱士,也沒什么不好的。”
王貴喜道:“王貴在此,叩謝兩位的大恩大德!”正要再下拜,卻被完顏翎抬腳擋下,厭惡道:“別,王將軍的跪拜,完顏翎受不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王貴囁嚅,支支吾吾。斷樓心軟了下來,問道:“王將軍,你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嗎?或是被那秦檜抓住了把柄?是什么,不妨說出來,我們來幫幫你。”王貴點點頭,卻又劇烈地搖搖頭道:“我……我不能說。”
完顏翎皺皺眉頭,拉起斷樓的手道:“圖魯,咱們走吧,我不想跟這個人說話。不管他說不說,為此陷害兄弟,都是個討厭的人。”王貴低聲道:“我如果說了的話,不用秦檜動手,也不用大哥動手,斷樓少俠你就會殺了我。”
斷樓正要離開,忽然雙腿釘住,詫異道:“什么?”王貴低頭道:“在洞庭湖邊,我貪財,我……我幫一個人瞞下了一些事情。我以為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我沒想到,他其實……其實從那之后,就被血鷹幫收買了。”
聽到“血鷹幫”三個字,斷樓面色紅漲,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道:“僅此,我也未必就要殺你。”王貴道:“可是,那個人,那個人他……他后來向金軍告密,害死了……害死了……”
看著支支吾吾的王貴,斷樓腦中嗡的一響,一下子揪住王貴的衣領,顫抖道:“是你害死了我大哥嗎?”王貴劇烈地搖頭,喊道:“不是我,是他,是他!”斷樓吼道:“他是誰?”王貴道:“不,不,我不能說,不能說!”
斷樓一腳將王貴踹翻在地,提起拳頭,胸中發出雄獅般的低吼,終于沒有打下去,咬牙問道:“你剛才說,那個人向金人告密,是向誰……”
“圖魯!”完顏翎低著頭,忽然叫了一聲。斷樓愣住了,輕輕地嘆了口氣,挽著完顏翎的手道:“好了翎兒,我不問了,咱們走吧。”完顏翎點點頭,兩人走進地道,離開了。王貴跪著爬過去,對著里面喊道:“一定要救我大哥啊!”卻空余回響。
王貴癱倒在地,趴在地道旁,看著里面深不見底的黑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此時,在離王貴家宅五條街外,一座豪華不遜色于宮城的府邸,朱門緊閉,匾額高懸。里面,一副“鞠躬忠君”的字畫格外顯眼。秦檜坐在桌前,手里端著青瓷茶盞,撇著上面的茶沫,時而漫不經心地看一眼擺在桌上的那張供狀。
萬俟卨和張俊站在桌前,面面相覷,不知秦檜打的什么主意。過了許久,萬俟卨壯起膽子問道:“太師,您看這……”秦檜道:“萬俟卨,我為什么讓你當監察御史,來審這個案子?”萬俟卨道:“太師英明,是想讓下官逼那岳飛認下謀反的罪名。”
“那岳飛他真的要謀反嗎?”秦檜問道。
“這……這……”萬俟卨乃阿諛奉承之輩,能力和心機卻半點沒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張俊倒是乖巧,略一思忖,問道:“太師的意思是……”秦檜搖搖頭道:“張大人,秦某是丞相,這大理寺和御史臺的事情,我能有什么意思?”
張俊連連點頭,道:“對對對,下官糊涂了,這是皇上的意思。只不過,這岳飛頗有點人望,若不找些大奸大惡的罪名,只怕有些不妥。”
秦檜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桌上的供狀道:“這不是嗎?”張俊怔道:“罪狀雖然簽了,可罪行卻不實。”
秦檜淡淡一笑,取過一支筆,在供狀的后面補了幾個字,交給了張俊。張俊接過來,看了看,疑惑道:“莫須有?”秦檜點點頭。張俊恍然道:“圣上英明,雖未有坐實的罪行,但總歸或許有。為了大宋江山穩固,必須當機立斷,這才是真正的天日昭昭啊!”
秦檜似乎沒想到張俊會這么解讀,但隨即淡然道:“這么說,倒也是可以。”轉而道:“張大人,今日街上如此紛擾,可有做什么防范嗎?”張俊道:“太師大人放心,這些不過是尋常刁民,不足為懼。”秦檜道:“尋常刁民自然不足為懼,可若是岳飛的那些江湖朋友出城去給誰報信,張大人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擔心自己的腦袋嗎?”
張俊聽了,冷汗涔涔,轉身就要出門。秦檜叫住他道:“等你安排就晚了,我已命手下兩個得力干將守住城門,就是一只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張俊聽了,這才大松了一口氣。萬俟卨趕緊巴結道:“太師果然英明神武,當機立斷,那些蟊賊根本就……”秦檜道:“萬俟大人,你也趕緊回去看看吧。想必現在大理寺門口,該是圍了不少人了。”萬俟卨一怔,趕緊告辭離開。
果不出秦檜所料,此時的大理寺門口,早已是人山人海,都在高聲喊冤。為首的是許多手持竹棒的叫花子,正賣力地呼喊著:“岳元帥冤枉!”很快便聚集了一群人。
“怎么回事?”大理寺中人正手足無措,萬俟卨解下蒙在頭上的麻袋,從后門走了進來。師爺道:“大人,您可算來了。”萬俟卨道:“不就是刁民鬧事,把他們轟出去不就完了?”師爺道:“大人您不知道,那里面有幾個叫花子,難對付的很。”
“什么?連叫花子都對付不了,你們這一群……”萬俟卨正要開罵,忽然想起秦檜所說的“江湖朋友”,他就算再蠢,丐幫的名頭還是知道的,慌道:“快把所有的守兵都調過去!”師爺道:“可是大人,那監牢不就沒人看管了嗎?”
萬俟卨急得提起肥腿,想要踹師爺一下,無奈生得太胖,差點把自己晃倒,只好罵道:“笨蛋,他岳飛再有本事,能打開那千斤鐵門嗎?還不快去!”師爺連忙道:“是!”下意識地就要磕頭,萬俟卨罵道:“別磕了你,快給老子去!”
斷樓、完顏翎、莫尋梅三人伏在屋頂上,看著那守兵撤出去,一個獄卒從里面關上了牢門,院中空無一人。過了一會兒,羊裘帶著滾地龍翻墻而至。
滾地龍將一把鑰匙交給斷樓道:“得手了。”斷樓接過道:“沒被發現吧?”滾地龍得意道:“那幫蠢貨,七八個人圍成一團和錢長老推搡,我就趁機鉆過去偷了他的鑰匙,又換了一把假的上去,他絕對看不出來。”
斷樓放下心來,便道:“請梅姐姐和羊幫主在此放哨,我和翎兒很快就出來。”羊裘拍著胸脯道:“放心,后門自有丐幫兄弟接應,一切都安排好了。”
完顏翎點點道:“圖魯,咱們走。”和斷樓一起躍下屋頂,悄無聲息。斷樓將鑰匙插入鎖孔,打開鐵門,卻發現里面還有一道石門。完顏翎驚道:“進不去嗎?”斷樓四處摸索了一下,笑道:“放心,這道門沒有鎖,只是比較重而已,翎兒你退后些。”
說罷,斷樓屏息凝神,雙手按在石門上,運起道化無極神功。完顏翎只覺一股暖風自四周涌來,伴著隆隆的聲音,石門緩緩推開。立時,一股惡臭的氣味飄散出來,里面暗無天日,只有一盞紅色的燈籠在跳動,喝問道:“什么人?”
斷樓暗道:“不好,是剛才那個獄卒!”完顏翎刷地躍起,閃身跳進了石門的縫隙中,出手快如閃電,一下子扣住了那獄卒的咽喉,右手掣出一把雪亮的短刀,向那獄卒頭頂落去。獄卒嚇得魂飛魄散,哐啷一聲,手里的燈籠和一個木桶都掉在了地上。
“這位姑娘,快快住手!”旁邊的牢房中傳出一個溫柔而又堅定的聲音,雖然語調柔軟,卻帶著一種凜然的威儀,如霽月清風,令人不得不聽,又不得不從。
完顏翎一怔,手中刀停了下來,只聽那聲音繼續道:“這位隗順大哥對我們很好,請你不要傷害他。若有什么仇怨的話,小女愿意替他承擔。”隗順大叫道:“夫人不可啊!”
斷樓此時終于推開石門,問道:“翎兒,怎么了?”他身子比完顏要寬,又沒有瞬羽鳳輕功的絕技,只能稍后一些。進來之后,也不禁向那牢房中看去,只見一個身穿藍色粗布衣裙的女子,身材消瘦,面色憔悴,容貌也說不上絕美,可那目光中的瑩瑩光華,仍讓斷樓一下子認出了她,脫口道:“岳夫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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