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嬤嬤帶著自幼收養的女孩靈兒,靈兒背著包袱,二人一道搬來梁府。
顧夫人特意為宮嬤嬤收拾出一處干凈寬敞的大院子。
宮嬤嬤拒了,直接在芷蘭院住下,悉心教導云筠。
自打宮嬤嬤來,連顧夫人和云箏都少來打擾。
期間梁老夫人讓廖夫人將府里的姑娘都送了來,央求她一同教導。
只見梁府的大姑娘繡帶垂金、項牌錯落,四姑娘項上戴著黃澄澄沉甸甸的金項圈,五姑娘雙手金釧玉鐲齊戴。
至于梁府二房的這兩位姑娘,二姑娘柔順嫻靜,三姑娘溫婉漂亮。
相貌性情倒是沒話說,只是這衣裳飾物卻是清湯寡水。
宮嬤嬤看了幾位姑娘一眼,斷然回絕。
梁府的幾位姑娘見了如菩薩低眉般的宮嬤嬤只覺得比金剛怒目更可怕,她們一聲沒敢吭,乖乖走了。
待閑人散盡,宮嬤嬤凝視溫順垂眸的云筠良久,暗暗嘆了口氣。
當初的皇后娘娘那可是自幼延請名師指導,傾全族之力栽培,又有她從旁盡心輔佐,這才成就了今時今日的地位。
如今這位梁三姑娘……誒……雙重任命,沒法子想,迎難而上吧!
宮嬤嬤不得不再一次感嘆這樁差事的艱難。
屋中的云筠正儀態端方淺笑嫣然的靠墻而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舒爽宜人的花園里欣賞美景。
可實際上她頭上頂著一本書,雙腿夾著一本書,如湘江水一般的十八幅湘裙紋絲不能動,垂墜的叮當環佩一聲不能響,兩本書更是不能落下,如此也不知站了多久。
顧夫人每日專門為宮嬤嬤去玉茗樓訂來上等席面,靈兒提著送來的食盒,立在一旁,等待示下。
宮嬤嬤見云筠今日表現不錯,笑著向她招手。
云筠放下書,娉婷而來。
宮嬤嬤鄭重囑咐:“切記,禮儀規矩如影隨行,深入骨髓方是大成。更要管理好你的表情,喜怒不形于色,不要讓人輕易就能把你看透。”
云筠曲膝淺笑,輕聲應是。
這姑娘風姿綽約,裙擺不動,環佩未響,一舉一動已漸入佳境。
宮嬤嬤滿意點頭,讓她也去用飯。
云筠并未急著去,而是打開食盒親手為宮嬤嬤擺飯,安箸、捧飯、進羹,又侍立在案旁布讓。
宮嬤嬤看向魚肚煨火腿,云筠便輕緩的將魚刺剔除,夾了一箸魚肉,又夾了一箸火腿。”
知道感恩就好!
宮嬤嬤看到這里眼中閃過掩飾不住的笑意:“你也去用飯吧。”
云筠時刻沒忘記宮嬤嬤的教導,曲膝行禮,時刻保持儀態不亂。
宮嬤嬤看著款款而去的云筠暗暗點頭。
飯畢,宮嬤嬤凈手漱口,歇了午覺。
下晌等云筠來,宮嬤嬤指著窗前的古琴對云筠道:“你先撫一曲漁舟唱晚給我聽聽。”
云筠點頭,凈手,端坐于琴案旁緩緩撫就。一曲琴音傾瀉而出,音色流暢圓潤,指法嫻熟,唯獨欠缺了一些真情實感,到底少了幾分韻味。
不過以她這個年紀也還不算太差,慢慢教導一番也能撫出一曲意境深遠的高山流水。
宮嬤嬤沉吟片刻,又讓云筠寫了幾個字。
云筠過去書案后捻袖研磨,依言照做。
宮嬤嬤立在云筠身后細看:“你的字跡娟秀,衛夫人的簪花小楷正適合你,字帖不用更改,日后依舊如此即可,只是腕力有些不足,太過嬌弱,要勤加練習。”
云筠忙起身稱是。
宮嬤嬤又道:“一種字體不可,技多不壓身,柳體、顏體都要習學,還要再多加兩篇大字。”
云筠垂首靜聽。
宮嬤嬤伸手自案旁的畫缸里取出幾幅云筠素日所作的畫,展開看了看,隨即頷首笑道:“作畫講究意境,畫你已經畫得很好,我就不重點教了。”
云筠接過畫,代替宮嬤嬤卷起畫軸放入畫缸。
宮嬤嬤坐下喝了口茶,淡淡道:“日后每日清晨練字,上午撫琴,學規矩。下午調香,點茶。晚間你喜歡作針線,抄佛經都隨你。等春日開了女學再調整。”
云筠恭敬應下。
宮嬤嬤來到茶臺旁,教云筠點茶。
茶道,心境最重要,百種人百種心境百種味道。
點茶要先學認茶、品茶。
茶分紅茶、綠茶、白茶、黑茶、花茶,其中以白茶最為珍貴,當朝紅茶又以大紅袍為貴。
宮嬤嬤親手沏茶,一面動作一面教云筠認茶君子。
宮嬤嬤端起茶盞聞香氣,品茶味,觀湯色,看著云筠眼眸深邃道:“每一泡茶有不同的味道,就如人生的不同階段,要靜下身來,細細去品,認真去回味……”
梁老夫人派來的高氏在窗外竊聽了半日,回去與筌二爺道:“三五不時的,又是送首飾,又是請去王府做客,再不然就是請三妹妹陪著王妃去寺廟進香,如今又是請來這么一位有份量的教引嬤嬤。”
高氏湊近筌二爺,低聲道:“祖母與母親想讓宮嬤嬤連帶教導教導大妹妹和四妹妹五妹妹,可惜憑你許下金山銀山人家也是不肯。指著我去偷聽有什么用。”
筌二爺呷了口茶,咂嘴道:“玉茗樓!爺一個月才去幾回,這么日日頓頓的席面供著,銀子嘩嘩流水一樣花出去。祖母那是心疼銀子錢了,這才想讓妹妹們跟著一道習學,好歹別虧的太狠了。”
高氏低頭抻了抻衣擺上的褶皺,道:“可惜打錯了如意算盤,終究沒能如愿。”
“前幾日,看到吏部里一手遮天的章公公在宮嬤嬤面前也要咬牙忍讓一二。府里那些丫鬟婆子精明勢力的很,如今對這嬤嬤心生敬畏。宮嬤嬤吩咐她們什么,二話不敢說即刻去辦,倒比我們這些正經主子還管用了。”高氏絞著帕子,語帶不滿。
筌二爺倚到身后的迎枕上,懶怠道:“宮嬤嬤身后有皇后娘娘和王妃娘娘撐腰,這么一尊大佛,豈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能惹得起的。”
高氏聽他聲音慵懶,不由回頭望去。一雙秋水眼登時黏在筌二爺微敞的衣襟里:“誰說不是呢,這樣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時候是個頭。”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這時有小廝隔著窗子稟報:“二爺,管事們到了。”
二爺坐起身還沒等他說話,就見妻子先切齒道:“什么時候來不好……讓他們等著罷。”
筌二爺見了妻子粉臉上浮現的幽怨,低笑著一把拉過妻子,耳鬢廝磨一番,這才起身去外院見眾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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