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晚飯后無事,綠蕊自己動手去西園廚房替晴夫人燒洗澡水。
廚娘倚著門框,磕著瓜子兒,眉眼帶笑地看著綠蕊雙手提著大木桶,笨拙地一桶一桶艱難提水,那丫頭怕好不容易燒的熱水晃蕩傾灑出來,更怕燙到自己,一步一步走的極為小心謹慎。
即便如此還是不小心燙濕了繡花鞋,綠蕊蹙眉咬牙挺著繼續走。
廚娘和門內的幾個笑嘿嘿的粗使婆子看得興致勃勃,沒有一個想著去幫忙。
廚娘更是笑著調侃道:“綠蕊有把子力氣又忠心,等她到了年紀放出身契出府,倒是可以雇她去自家服侍。”
兩個粗使婆子湊趣笑道:“能去服侍您,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怎么著也有她一口飽飯吃。”
綠蕊并不知道她們將自己當成搶手的貨物掂量,她直折騰到天擦黑才算裝滿半個松香木浴桶,桶內熱氣蒸騰,把陰冷的偏房熏得暖意融融。
綠蕊拍了拍勒紅泛紫的雙手,笑著吁了口氣,此間大費了一番周折,可算是準備妥當了。
綠蕊轉頭沖著站在衣柜前怔神的晴夫人笑道:“夫人,可以盥沐了。”
晴夫人的衣柜實在是寒酸的可憐,除了小衣和中衣,能穿得見人的,只有兩、三套衣裙,其中只有一件藕荷色襴邊長袍略好些,可以穿出門去。
與王府其他女主子每日出門不重樣的衣飾不同,她們夫人出門每次都是這一件,穿過幾次才會清洗,洗時還要挑天氣晴好的時候,否則干不了,出門沒衣裳,豈不是更麻煩。
綠蕊嘆了口氣,走過去幫著選了一件家常的已經洗得掉色的淡粉襖裙,搭到了衣架上,一會沐浴過后再穿。
綠蕊上炕放下窗前的簾幔,又下地將屋門插好,這才服侍晴夫人解開衣裳,小心扶進浴桶里,隨即灑了些秋季收集曬干的干花瓣,紅紅的玫瑰花瓣,泡進水里很快舒展開來,散發出淡淡的花香。
綠蕊用水瓢幫著撩水,發現晴夫人身上原來的豐腴柔潤不見了,削肩、窄腰、翹臀,纖細的手腕和腳踝,反添了一些孱弱纖細的美感。
綠蕊眼中閃過一絲憂愁和心疼。
郡王就要大婚了,日后夫人有了主母每日就要去立規矩!夫人最近孱弱多病,也不知到時候能不能撐得住。
如今世子妃當家,家里奴仆管事一窩蜂地巴結討好,那些人想盡辦法去東院當差,可惜都沒能成,東院要求嚴格,可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日后世子妃再誕下王長子,只怕到時更是風頭無兩。娶進來幾個郡王夫人,世子妃都不會放在眼里,根本對世子妃構不成威脅。
可她們夫人就不同了,現在雖然日子清淡,好歹不用晨昏定省,不用整日站著立規矩,郡王不來時,夫人想睡就睡,在自己屋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人管制,日后有了主母只怕就沒有這么自在了。
綠蕊準備一次洗澡水不容易,晴夫人心疼她,本想多泡一會,奈何身體不爭氣,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
晴夫人閉上眼,一頭秀發濕漉漉地披在白皙骨瘦的背上,虛弱地依靠在了浴桶邊。
綠蕊見了忙扶晴夫人自浴桶里站起身,邁出浴桶,水珠順著白皙纖細的美腿滑落下來,在地上留下一小灘水跡。
綠蕊取過大的巾帕細細幫她擦身子,服侍著穿上小衣,又取過衣架上的襖裙,準備服侍晴夫人穿上干凈的外衣。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砰砰”地拍門聲:“開門,快開門,郡王來了!”
不太結實的門被人用蠻力敲得亂顫,兩側的墻體有灰塵撲簌簌落下來。
主仆頓時大驚失色,晴夫人兵荒馬亂地將外衣胡亂往身上套,好不容易穿上了,卻是手抖得系了幾次也沒能把衣袋系好。
綠蕊眼看著不好,立刻慌了手腳,也不知是先服侍晴夫人穿衣好,還是應該先收拾地上的水漬。
晴夫人想到郡王陰沉的面色,不敢耽擱,將披著的小襖盡快攏了攏,直接系上襖裙,頭發濕漉漉地也顧不得擦,慌忙去開門迎接。
打開門就看到面露不耐地敏郡王,郡王身旁站著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喘的小廝。
魏俊見晴夫人在沐浴,這才沒有多說什么,徑直踩著地上陰濕的水跡進了內室。
主仆二人見郡王沒有怪罪的意思,不禁齊齊松了口氣。
綠蕊忙奉上茶來,又忙去收拾屋中地上的殘局。
小廝見綠蕊抬水吃力,又見敏郡王面色陰沉地掃了他一眼,小廝會意忙躡手躡腳地進來幫著一起收拾,小廝動作敏捷地迅速處理了浴桶。
這期間晴夫人一直低垂眉目,靜靜侍立在一旁,并不說話。
魏俊淡淡看著晴夫人,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說什么好,他想了想,吩咐晴夫人:“陪爺小酌幾杯!”
綠蕊聽了,動了動嘴唇,無聲地看著晴夫人。
晴夫人低垂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停頓了一瞬,方才咬唇點了點頭。
綠蕊見了,抿緊了嘴唇,晴夫人都不敢忤逆,她一個小小奴婢還能說什么,只得轉身去廚房。
拿了四碟下酒的小菜,暖了一大壺杭城秋白露,兩只銀鑲雕漆勸杯,兩雙牙箸,回來輕手輕腳地擺在臥房桌上。
綠蕊去廚房拿菜時,廚娘和幾個婆子正在斗牌,灶上火早就息了,多余的飯菜一碗也沒有。
綠蕊叫了幾聲,幾人自顧自打牌,并不曾理會她。
綠蕊沒有辦法只有走過去,奪過廚娘手里的牌,大聲道:“預備幾道下酒菜,要盡快!”
幾人一驚,這才反應過來,立刻丟了牌,顧不得收拾,當即起身,生火的生火,做菜的做菜。
那廚娘一聽就知是為郡王預備的,不敢怠慢,二話沒說,麻利的去準備,一旁兩個粗使的婆子也老老實實動手干活,只不時拿眼睛瞟著綠蕊,一句多余的閑話也沒有了。
綠蕊見了并沒有揚眉吐氣的感覺,相反她心里十分擔憂。每次郡王來都把晴夫人折騰的死去活來,第二日抬腳就走了,晴夫人卻一整日都下不來床。
綠蕊就想不明白了,自己的如夫人,能有什么解不開的仇,至于這么狠心對待。
唯一慶幸的是郡王來的不勤,也就沒有發現晴夫人被那起子奉高踩低的小人怠慢,日子過得艱難。也許是發現了也不想理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下人慢待晴夫人。
內室里,魏俊就著晴夫人的手淡淡地吃了幾大杯,抬眼見晴夫人粉唇微抿輕輕淺淺地陪著啜飲了幾口。
鼻中傳來女子淡淡的體香,若隱若現,直逼心底。魏俊慢慢停住不飲了,菜更是一箸未動,偏頭灑著眼朝侍立在旁的晴夫人瞧去。
她身上穿著半舊的襖裙,顏色略顯黯淡,裙下露出一雙已經磨破了邊的陳舊繡花鞋,一縷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蒼白清秀的臉頰上。
低眉順眼侍立在旁的綠蕊,身上老氣陳舊的衣裙,比她的主子更為不如。
主仆二人每常都是小心侍奉著他,眼中盡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魏俊狹長的鷹眸中,驀地閃過一絲心疼。
晴夫人抬頭看到,怔愣了片刻,待她回過神來,只覺肩頭一涼。
驟然想到郡王每一次帶給她的痛苦經歷,晴夫人頓時嚇得花容失色,眼中下意識閃過畏懼的情緒。
魏俊褪去她匆忙間披上,來不及系緊的小襖,露出粉紅繡并蒂蓮的肚兜和剛沐浴過尚留有幾分粉嫩的肌膚。
魏俊突然發現自己心跳得很厲害,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晴夫人單薄的肩頭,啞著嗓子問她:“爺就快大婚,你可有什么要說的?”
帶著薄繭的大手細細摩挲著她的肌膚。
晴夫人微微垂了頭,有些緊張地扯住帕子,帶著顫音輕聲道:“沒……婢妾……恭喜爺!”
這句話并不是他想聽的,魏俊薄唇緊抿。
手掌下粉白柔軟的肌膚接觸到微涼的空氣,立時變得有些僵硬起來。
魏俊帶著冷意的眸子,嗖地看過去。
晴夫人已別過臉,眼中來不及收起的抵觸和抗拒清晰地被魏俊收入眼中。
想到她每一次的隱忍,魏俊眼底深處翻滾出無法抑制的怒火。
他隱隱感覺,若碰她的人換做是魏儀,她一定會含羞帶怯地溫順俯就,說不定心里正巴不得,哪里還會有一絲絲的抗拒!
這樣的想法突然就浮現在他的腦海。
如碰到燙手的山芋般,魏俊猛地縮回了手,剛剛柔軟下來的心,重新變得堅硬,甚至隱隱帶著更為惱怒的憤恨。
他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作兩步來至門邊,砰!地一聲踹開門,守在門邊還沒反應過來的綠蕊被嚇了一跳。抬眼看時,郡王翻飛的袍角已經消失在幽暗的拐角處。
晴夫人就那樣衣衫不整地被晾在了那里,她知道,郡王想對她做什么,她沒有拒絕的權利。已經做好了承受的準備,不知為何,郡王卻突然放棄了。
不用服侍郡王就寢自然是最好的。
晴夫人立刻吩咐綠蕊服侍她上床安歇,她這時候忽然感覺有些頭重腳輕起來,可能是沐浴過后一直沒能穿好衣服,著了涼。
晴夫人忍著頭昏眼澀,很快睡著了。
次日晴夫人是被外面的響聲吵醒的。
“綠蕊!”晴夫人聲音低啞,想來是昨日沐浴后沒保護好,染上了風寒。
他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作兩步來至門邊,砰!地一聲踹開門,守在門邊還沒反應過來的綠蕊被嚇了一跳。抬眼看時,郡王翻飛的袍角已經消失在幽暗的拐角處。
晴夫人就那樣衣衫不整地被晾在了那里,她知道,郡王想對她做什么,她沒有拒絕的權利。已經做好了承受的準備,不知為何,郡王卻突然放棄了。
不用服侍郡王就寢自然是最好的。
晴夫人立刻吩咐綠蕊服侍她上床安歇,她這時候忽然感覺有些頭重腳輕起來,可能是沐浴過后一直沒能穿好衣服,著了涼。
晴夫人忍著頭昏眼澀,很快睡著了。
次日晴夫人是被外面的響聲吵醒的。
“綠蕊!”晴夫人聲音低啞,想來是昨日沐浴后沒保護好,染上了風寒。
他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作兩步來至門邊,砰!地一聲踹開門,守在門邊還沒反應過來的綠蕊被嚇了一跳。抬眼看時,郡王翻飛的袍角已經消失在幽暗的拐角處。
晴夫人就那樣衣衫不整地被晾在了那里,她知道,郡王想對她做什么,她沒有拒絕的權利。已經做好了承受的準備,不知為何,郡王卻突然放棄了。
不用服侍郡王就寢自然是最好的。
晴夫人立刻吩咐綠蕊服侍她上床安歇,她這時候忽然感覺有些頭重腳輕起來,可能是沐浴過后一直沒能穿好衣服,著了涼。
晴夫人忍著頭昏眼澀,很快睡著了。
次日晴夫人是被外面的響聲吵醒的。
“綠蕊!”晴夫人聲音低啞,想來是昨日沐浴后沒保護好,染上了風寒。
半舊的青色羅帳被撩開,有陽光晃進來。
晴夫人看到微驚,她竟然睡過了。
晴夫人昏昏沉沉地坐起身,聽到外面傳來的嘈雜聲,不禁疑惑道:“外面在做什么?”
西園除了蘇側妃和成王魏傲之外,鮮少有人來,平日里除了偶爾的蟲鳥聲,其余時間從來都是寂靜無聲的。
綠蕊小心翼翼覷看著晴夫人的面色,低聲道:“是側妃娘娘和世子妃帶人來丈量尺寸,商議哪里需要改動,正在為郡王大婚做準備!”
晴夫人面露驚訝,沒想到她們會來得這么早!
“快服侍我起來,我應該去請安見禮,再看看我們有什么能幫忙的!”
晴夫人的反應與她想象的截然不同,竟然一絲絲嫉妒、不甘的情緒都沒有,綠蕊不由愕然。
她不禁低聲回稟道:“世子妃已經派人來叮囑過奴婢了,說西園最近都不得消停,若是夫人覺得休息不好,可以搬去別處,等竣工了再回來。至于搬去哪里,讓夫人自己定奪。”
晴夫人微怔,隨即輕輕松了口氣,不用去世子妃面前卑躬屈膝自然最好不過了,至于搬家,她做不了主,等她請示過郡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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