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煙不想讓扶柳傷心,于是很快換了話題,提起自己這次的來意。
“哎呦,我倒沒想到,原來那皇宮里頭的少年少女還有這么多春心呀?”扶柳立刻不按墨煙的肩了,在榻上挨著墨煙坐下來,“那你呢?”
“我哪能和他們一樣。”墨煙趕忙說,“別管我呀。扶柳姐姐給我介紹介紹你常去的鋪子好不好?”
“對了,最近剛好有個銀匠在攬月樓這兒小住。姑娘們都去找他改銀飾,聽說手藝很不錯。我們可以先看看他的東西。”
“那感情好。”
那名銀匠是個挑著行頭走街串巷的手藝人。聽說有人要買東西,立刻便背著一只木箱來到二樓。
打開一層層木抽屜,露出了一排排金銀首飾,從單個的戒指到成對的發釵,無一不足。
“我畢竟只是做做小生意,若要我打首飾,得自備材料。”銀匠解釋道,“這些都是剛剛打好不久的物件,有主兒的。”
“最下面的抽屜里是什么?”墨煙問。
“啊,那都是些小玩意兒。我走街串巷時買下來的,不是我自個兒做的。”銀匠憨厚地笑了笑,打開抽屜。
原來里面裝著的是些玉飾和木飾。
“別看我這樣,我從三歲起跟著師父,到現在二十多歲,大江南北全部走過!這些頭面來自五湖四海,富貴人家或許看不上眼,但都是用心做的好東西。”
“杭州去過嗎?”
“當然去過!那兒的小姐姑娘們比這京城要活絡不少,我坐在梧桐樹下面打首飾,很多姑娘過來和我說話。”
“那順天府想必也是去過的?”
“去過呀。喏,這個。”
銀匠從里頭翻出一支木簪子遞給墨煙看。
“這是我從南京一家老鋪子收來的,很別致吧?這木刻功夫著實了得!小公子這樣問,是因為打南方來?從口音上倒是聽不出。”
“我的祖籍在南邊。”墨煙笑著說。
她注視著那根發簪。
這根木簪的造型非常簡單,勝在收尾相連成趣,而并非一段為尖、一段綴物。它的形狀猶如一根鶴羽,又如同一卷流水、一縷清風,線條舒展而去。
這樣的風格,正與墨煙“從前”在南京時買過的木首飾相像。
墨煙忽然想到,若是過陣子打算去拜訪樂平王,兩手空空總歸不太好。但樂平王什么也不缺,送禮便是個難題——恰好,可以把這根有趣的簪子送給他。
結果到最后,說好了替端云挑的首飾沒定下來,墨煙自己倒是買下了這根簪子。
“珠花?”聽了墨煙的說法,銀匠撓撓頭道,“要送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而且還不是說媒定下的相好?那若是太沉重,怕是不妥當。”
“那怎樣的好?”
“嗯……”銀匠沉思片刻,說,“用銀絲做枝葉,綢緞做花、珍珠做蕊,纏個一枝梅花出來怎么樣?我前些天在京城看到一家鋪子進了今年的新珍珠,成色很好。”
“看著會不會不夠貴重?”
銀匠很有個性,聳了聳肩:“那要是姑娘不識貨,只好做個大俗的。”
扶柳笑起來,讓墨煙回去再問一問。
墨煙習慣了跑來跑去做些雜事,因此她順理成章地準備立刻進宮去找端云——除非莫遲雨決定在外宅長住,不然端云還是待在宮內打理宅邸的時候多。
她回宅子時,走在宮道上,剛好看到杜春屏走進大門。
杜尚宮背后跟著端云。
他們二人似乎在說話。
墨煙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杜尚宮是皇后娘娘殿里的人,端云也是皇后送給莫遲雨的。他們二人,本質上都是莫遲雨賣給皇后的面子。當然,換一種說法,也可以說是莫遲雨在接任東廠提督后,與后宮仍然維持著的緊密聯系之一。
杜春屏和端云莫非是剛剛從皇后宮里回來?
墨煙不由得這樣猜想。
她忽然想聽聽他們兩人私下會說些什么。
墨煙斂起呼吸,輕手輕腳走進去。
——宮內宅子不大,使喚的人也就不多。平時除了端云負責伺候書房那一廂,也就還多一個做飯的、兩個灑掃的。而且莫遲雨不回來,那些人完全就是擔閑職,據說他們白日里時常出去和另外一些得閑的公公們搓搓麻將、玩玩鶴格牌。
因此,墨煙若是想要躡手躡腳進進出出,可謂輕而易舉。
“皇后娘娘這真是……”這是端云的聲音。
只聽這半句,墨煙便清楚他們之前確實是去見皇后的。
“皇子這病雖說只是微感風寒,可殿下一直身子弱,皇后自然萬分憂心。”
——原來話題的中心是皇子。
墨煙霎時間就變得不感興趣了。
當然,這還是屬于聽一聽也無妨的事。
畢竟,安慶帝子嗣單薄,前頭沒了兩個皇子,這是第三個,也是如今宮中的唯一一個皇子。更重要的是,他還是皇后所生養的嫡長子。若是平安長大,必然繼承大統。可他如今還不到三歲,是很虛弱的幼童年紀。
杜春屏嘆著氣。作為皇后殿里的大宮女,她想必也會被主子的心緒大大牽引。
“聽皇后娘娘的意思,她是想要和王妃那邊繼續往來?前陣子殿下身體好些的時候,娘娘很長時間沒提過這事。”段云問。
王妃?
“有什么辦法呢,陛下薄嗣,皇后娘娘又是多慮的人。”杜春屏說。
“照我看,娘娘實在沒必要這般操勞……”
“娘娘是為了以后打算。”杜春屏話語中帶著些許疲倦,“娘娘總是方方面面都想做得周全。我們底下人不必多言,依著娘娘的意思去辦就好了。如今樂平王不在京城,王妃又獨自住在王府,恰是可以請她進宮作伴、拉近關系的時候。就算沒有私心,那也是尋常妯娌之間該盡的情誼呀。”
“哎,說到底娘娘就是盡操心些沒什么眉目的事情,自個兒累著自己。”
“她若做這些事情能安心,我們照辦就是了。”
“照辦照辦,就把姑姑塞給督主?”
“胡說什么呢!你才是個沒臉沒皮的,這幾回去看望皇后,都沒半點兒好消息。”
“我哪兒能聽著什么好消息啊?頂多編些玩笑話給她逗趣兒。東廠本來就不是管理后宮的地方,娘娘從前入宮的時候不清楚這些才會瞎安排。”端云說得大膽起來了,但語氣多是無奈而非抗辯,杜春屏沒有責罵他,任由他說下去,“所以那時候我就覺得娘娘完全是多此一舉,反而害得督主以為她有意同貴妃爭寵。”
“你現在到底是誰的人?”杜春屏平靜地問。
“既然都被送給督主了,當然是東廠的人。”端云賭氣地回答。
“你,你……”杜春屏沒有說下去,只是長嘆了口氣。
聽到這里,墨煙覺得胸口也有些憋悶。
她靜靜退出去,決定珠花的事情還是下回再說。
她思索著自己方才聽到的事:
皇子身體不好,最近還感染了風寒。聽起來不是什么特別的事。至少對墨煙來說,此事完全事不關己。
可這與王妃——或者說樂平王,又有什么關系?
墨煙完全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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