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宜安之所以有這一問,是擔心祁鈺如前世一般,因為對張圭的怨恨而做出許多悔之不及的事情來,比如牽連無辜,比如全廢新法,比如二十多年不上朝……
祁鈺被黃宜安問得愣住了。
對啊,張圭玩弄權勢,真的全是為了個人的威風和享樂嗎?
顯然不全是!
至少目前張圭專權,很大的原因是為了減少新政的阻礙,早日實現他所期盼的“中興盛世”。
祁鈺沉默不語。
黃宜安也不出言打擾他,對于從小教育他、輔佐他的張圭,祁鈺肯定比她了解得多,她只需點到為止,根本不必多費唇舌替祁鈺決斷。
第二天下朝后,祁鈺命田義親自送了綾羅綢緞去張府賞賜。
張圭不在家中,家人要去內閣請張圭回家接賞,卻被田義笑著阻止了。
“首輔大人日理萬機,陛下和朝政片刻都離不開他,此等小事,就不要去打擾他了。”田義笑瞇瞇地說道。
張家人見此,便也不再堅持,由張夫人率領眾人叩謝了恩賞。
田義回到宮中,將事情一一稟報清楚,并道:“跟隨張夫人叩謝恩賞的,都是主人家,姬妾之類并不在列,因此并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
“不過,因為去得突然,張家人沒有準備,所以略顯嘈雜,華服麗裙之人并不少見……”
言下之意,在外標榜厲行節約的張首輔,在家里可能真的是另外一種樣子。
祁鈺頓了頓,笑道:“接待天使,可不得華冠麗服以示恭敬嘛!”
他要的其實不是借機查探張府,畢竟劉季不會騙他。他要看的是張圭對此事的反應。
田義聞言,便躬身退到一邊,不再多言。
等張圭回到家中,得知此事,不免皺眉問道:“陛下為何突然派人賞賜,來的人還是田義?”
張夫人搖頭,應道:“我倒是想打聽,但是來的人是田義,有些話不但不好說透,還得回避著……”
田義不是馮永亭和他的干兒子們——自己人,而是祁鈺在處置完馮永亭之后親手提拔上來的心腹,萬一有個言差語錯的,再給家里招禍怎么辦?
倒不如老老實實叩謝恩賞,先把人給平平安安地送走再說。
“我倒是要派人去請老爺,只是那田義說老爺公務繁忙,不必攪擾。”張夫人又道。
張圭點點頭,不再多問,由著張夫人服侍他更衣。
待換過常服,飲罷茶,張夫人看了眼天色,遂在張圭旁邊坐下。
張圭看了她一眼,神情驚訝,卻也沒有開口趕人。
張夫人只作不知,接著方才的話問道:“以老爺看來,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說起正事,張圭散漫的情緒收攏起來,道:“陛下賞賜,往常也不是沒有過,倒也不必過于驚訝。”
張夫人卻抓著不放,接著說道:“往常自然是不必驚訝,但是如今馮永亭不在了,內廷的那些人又不甚中用,陛下為越大越有主意……再遇到這樣的君恩,是不是該多想一想呢?”
張圭看了張夫人一眼,只見對面的婦人雖然上了年紀,皺紋深深,但眉宇間依舊是往日那般沉穩又聰敏的模樣,心下頓了頓。
他有多久沒有跟老妻商議這些事情了?
也罷,今日既然碰上了,便姑且論一論吧。
屋外照例踩著點來服侍張圭的姬妾,被張夫人的人擋在門外,全數趕了出去。
哼,不過是些下賤東西,往常夫人不跟她們計較,她們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只要夫人一句話,看老爺還理會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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