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安爽朗地笑起來。
“好,你回京都之時,我請你去尚滋味好好吃上一頓。”
尚滋味?
懷玉面露詫色。
沈長安“噢”了一聲反應過來,解釋道:“尚滋味是京都兩年前忽然開起來的一家飯館,菜色美味,大有成為京都第一酒樓的趨勢。”
“既如此,那長安這頓我可就記下了。”
兩人心領神會地笑了笑,沈長安放眼掃視了一圈周圍,嘆道:“西南雖貧瘠,但這天高云淡,桂花飄香,到令人十分心曠神怡。”
“云都的桂花才是開得浩浩蕩蕩,這個時日,滿城盡帶黃金甲,他日若有機會,我在云都請你喝桂花茶。”
沈長安微微笑了笑。
他聽出來了懷玉話里的意思,西南一帶,尤其是云都,是她顧家軍的領地。
說話間,已是來到了顧家軍搭建起來的辦事處,進了議事廳,阿魏已經將顧家軍大小將領聚在此處,只等懷玉到來。
懷玉點了點頭,對沈長安道:“沈來使有什么話,現在盡可說了。”
沈長安有些錯愕。
他以為,懷玉身為顧家軍名義上的首領,有什么事直接和她說就可以了,沒想到,她卻擺出了這副盛大的樣子,這是準備不帶一絲私人情感,公事公辦地說此次戰事嗎?
本來準備緩緩再將自己前來所為何事說出來,可她這么一搞,自己若不說點什么,倒顯得自己故意放對方鴿子似的。
沈長安思忖少許,笑朝大案兩旁的顧家軍將領抱了一拳,開口道:“沈某此次前來,是帶了沈將軍之令,欲于顧家軍坐下來和平談判,畢竟都是自己人,大家沒必要將關系搞得那么遭。”
一名顧家軍將領冷笑了一聲:“和平談判?恐怕是來者不善吧。”
沈長安笑了一笑,并未在意對方的挑釁,接過身后的士兵遞上來的牛皮紙,遞給懷玉。
懷玉接過掃了幾眼,將其交給了身旁的顧吟夏。
顧吟夏認真地看了一遍,虛扶著幾日不曾修剪,微微長出茬來的胡子,沉聲開口道:“沈將軍好算計,這交易條件,是沒有將顧家軍放在眼里吧?”
牛皮紙上寫著朝廷退兵的十個條件,一個比一個過分,一個比一個更讓人噴飯。
這十個條件,又一次刷新了懷玉內心的不解程度。
她從未想過,她顧家軍在朝廷眼中,竟如此不堪,如此孱弱,不堪到要忍辱負重,舍地求饒,孱弱到經不起沈靖大軍的一次攻擊。
“這封談判書,沈來使還是請原樣帶回吧,我顧吟夏不會接受這樣的談判,顧家軍更不會。”
顧吟夏氣得并不長的胡子都快要翹起來了。
這么明目張膽的輕視,讓他這個顧家軍統帥受到了嚴重的侮辱。
要不是懷玉還在這里,他就要拂袖而去了。
此刻的懷玉也是哭笑不得。
若說對方是高級黑,故意搞這么一出來羞辱自己,但沈靖讓他的親侄子,沈長安親自將這封談判書送來,又太過與重視。
可若說對方是正兒八經的真心談判,可這提出的條件也太離譜,一條比一條更離譜。
就算是三歲小兒領兵,恐怕也不會答應這樣的條件。
懷玉嚴重懷疑,沈靖是受了小人蠱惑,才發了昏寫出這么一封談判書來。
看向面容平靜的沈長安,懷玉站了起來:“今日我乏了,此事明日再議,來人,帶沈來使下去好好休息。”
立即有人上前來,有禮地朝沈長安做了個請的姿勢,將沈長安帶了下去。
大案兩旁的顧家軍將領也一個個漸次散去,只余下了顧叔,十一叔,顧與昭,阿魏和阿韓。
顧叔氣笑:“這沈靖這搞的是哪一出,竟提出了這么天方夜譚的要求!”
懷玉也皺著眉頭,她實在想不通。
聽說朝廷派兵前往西南要收復安慶之時,她就十分迷惑了。
沈靖和范珂是當今朝堂之中唯二的兩個大將軍,趙寇剛一上臺,就派出了這兩員大將,要來收復安慶。
可是,沈靖范珂的部下連連征戰,在安王和燕春回手里半點好處也沒撈著,為什么趙寇會覺得他們合力就能一舉擊敗顧家軍呢?
阿魏試探著開口:“其實,在京都,許多人對顧家軍并不了解,顧家軍去年初猛然殺了當時的云都知府,雖說給京都百姓帶來了些許震撼,但云都的淪陷其實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并沒有讓天下人見識到顧家軍的厲害。”
阿魏畢竟不完全是顧家軍的人,他大部分的事務還是在尋雁樓,因此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分析。
見眾人贊同地聽著他講,他便繼續道:“至于后來拿下了廂城,也是姑娘使了計,讓吳隱心甘情愿地歸順,除了與羌人的幾此激戰之外,可以說顧家軍沒有費多大力氣就占領了廂城。”
顧吟夏一拍腦袋:“是啊!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呢。”
“而且,當初與羌人的幾次較量,都有薛曜的虎祐軍在,擊退羌人的功勞都被天下百姓記在虎祐軍頭上去了。”
西南本就偏僻,這里發生的事情,要真實且完好地傳達到別的地方,本就不易。
相比于燕春回一年不到就占領了大慶十幾座城池,她顧家軍一年零八個月了,還在安慶這旮旯慢吞吞地搞事情,確實是有些不經看。
然而,普通百姓這么以為也就罷了,朝廷對她顧家軍的判斷難道也是基于此的嗎?
一時之間,懷玉竟不知道是自己高估了自己的顧家軍,還是低估了朝廷的精兵。
“依我看,那小白臉來使此番前來,和談是假,探我顧家軍虛實才是真。”
十一叔話音一落,阿韓和阿魏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顧吟夏假意咳嗽了一聲,看向懷玉:“你十一叔說得不錯,沈長安絕非表面看起來那么良善,沈靖派他前來,用心不可謂不良苦。”
懷玉知道顧叔他們的擔憂。
她和沈長安是舊識,總歸是存了幾分情誼,舊友相見,于情于理,都沒有兵戈以待的道理。
“顧叔放心,懷玉會注意的。”
若是她是那般輕易被說動的人,這六年,就白活了。
“姑娘心中有數,顧叔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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