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急的語氣聽得小五幾乎笑出聲來。

翠兒見她如此，意識到她并沒有真的埋怨自己，一顆心才稍稍往肚子里落回一些；轉而想到方才的情景，又發覺小五似乎是在取笑她，紅著臉伸出兩條白嫩嫩的胳膊胳肢小五：“小小年紀這么壞，看來真是那些故事教壞了你！”

兩個人都害怕被何大富聽見挨罵，俱壓低了聲音嗤嗤低笑，玩鬧間被窩都折騰散了，冬夜寒冷只得各自縮回去，仍忍不住嬉笑不停。這場景讓小五想起桂花村農舍里的親姐姐三丫，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你怎么了？”翠兒忙問。

小五輕輕吐了口氣：“我想我三姐了——她跟你差不多大，樣貌比我好看，性子也比我溫柔。可惜爺爺將她許給村里的傻子了……”

翠兒從小到大過得富足順遂，不明白怎會有父母情愿將親閨女嫁給傻子，忍不住心有戚戚，腦袋瓜不停運轉的幫小五想主意：“……已經成親了嗎？可還能反悔？要是成親就沒辦法了……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要是還沒成親……你也把她帶來我家？我娘最近總嚷嚷著累呢，說自打你說《射雕》，酒客多了一倍，都忙不過來了。”

這樣可以嗎？

小五一直是拒絕做奴的，即便此刻白氏和翠兒對她極好，她也在想法子擺脫這身份，今日主動給何大富出主意擴大店面，就是想讓何家多投錢進酒館，更依賴自己說書拉客回籠資金，好能談個價錢自贖。但經翠兒一說，她忽然有些矛盾：對三丫而言，究竟進城來何家做奴好些，還是嫁給二蛋子好些？

她很想問問三丫自己的想法。

興許她真該請個假，正好早就想念奶奶她們了。

只是不知道何大富是不是給自己這個假。

有了昨夜的交流，翠兒不再隱瞞自己跟李玨的事兒，耐不住的跟小五分享初戀的甜美。小五這才知道原來李玨曾在何家小院沒人時過來與翠兒私會，只是前幾日被白氏撞見了，被白氏罵了一通還出門就落鎖，李玨才不得再來。

但當日李玨跟白氏保證過，定然說服父母接翠兒進門，是白氏不愿翠兒做妾才未曾答應。李玨今天去酒館跟何大富結交，想來也是為了此事？

而大丫所說“李玨已經跟何氏夫婦初步達成一致”，想來也只是李玨本人的說法罷了。

小五擔心李玨始亂終棄，忙問翠兒是否已跟李玨行過周公之禮，羞得翠兒秀臉通紅，咬著牙來擰小五的手臂：“你果真是被那些故事教壞了，小小年紀想法竟這樣污濁！人家李公子很守禮！每次來只帶些好吃好玩的東西送我，然后就聊天說話，從沒做過越矩的事兒！”

“你先別罵我，我以前見過的，”小五聽翠兒一說便放心了許多，笑著跟翠兒說起以前在觀音廟住的時候，半夜在樹林里瞧見的那一對兒，“我猜想那兩人是認識的，才會相約子時樹林會面，但男的心懷不軌，未經女的同意就對人家用強，實在是個人渣。”

翠兒嚇了一跳，忙抓著小五打聽各種細節，臉上很有幾分后怕之色。小五看出端倪，追問了翠兒好一會兒才聽她道：“有一回，李公子是有些……動手動腳……但我怕爹娘知道了打死我，忙掙脫了跑到院子里哭，他才追出來安慰我說再也不這樣了……”見小五面色有異忙著急的替李玨解釋，“他只那一次……見我拒絕就再也沒那樣過，之后再來，反倒對我更好了些。”

若真如此，倒真是誤會他們了。

情侶獨處，心襟蕩漾也在情理當中。可是這時代對女子束縛極苛刻，翠兒又是土生土長的本土女子，若真如張生對崔鶯鶯那般始亂終棄，她這一輩子該怎么活？

請假的事兒，小五知道跟何大富說也沒用，所以先尋機會偷偷跟白氏提。白氏并不贊同小五回家：“我知道你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可你那爺爺、爹爹實在不值得你惦記——你何叔找過去說買你時，他們歡喜得簡直要瘋了，特別是你爹，一個勁兒的說以為你這個閨女養賠了，沒想有人找上門來送錢！依我看，你就跟他們斷了來往吧！”

小五對余二柱和余來子沒有半分期待，白氏這么說她也一點都不奇怪，甚至能腦補出余來子說這話時的神態語氣。但她想念的不是那對父子：“我不惦記他們，想的是我奶奶跟我三姐。我奶奶身體不好，我逃出來時剛剛大病初愈，我三姐也極疼我……”

“我知道，”白氏似乎并不想聽小五提起親人，臉上漸漸有些不耐煩，為怕小五看見便側過身子沒事找事的忙碌，“隔壁的孫大夫不是跟你同鄉？還有兩個月就過年了，你托他給你奶奶、姐姐帶些錢回去也就是了，只怕他們看見錢比看見你高興。”

小五被懟得啞口無言，卻聽何大富遠遠的招呼白氏過去，白氏忙借機離開。此刻酒館清冷還沒有顧客上門，偌大的前廳只剩下小五和二保。

二保也很愛聽小五的故事，瞧小五的眼神甚至有些崇拜，還常問翠兒或大保“小五是不是天才”，簡直是迷弟一樣的存在。

此刻四下無人，無事可忙，二保忙笑呵呵湊過來閃著一雙亮晶晶滿懷期待的雙眼仰頭問小五：“你在哪兒聽的《射雕》？還記得這么清楚說得這么好？還會唱那么多沒聽過的曲兒。”

小五笑道：“聽村里老人講的。”

其實她以前也跟人解釋過，二保應該也知道答案，但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親口問小五。這回聽小五再說，心下立覺十分滿足，微張著小嘴憧憬道：“我也能去你們村看看就好了！”

這情景偏巧被剛在后廚忙完走回前堂的大保看見，卻聽他冷冷嗤笑道：“也就你信他，我問過孫大夫，村里根本沒人講過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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