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動，方先生見胡思明霜打的茄子一般垂頭喪氣，便笑著寬慰他道：“不是你不好，我瞧小五這孩子特殊，周身上下竟沒有半絲單身少女的青春之氣，想來是真的沒想過這碼子事兒。”

這話聽得胡思越發頹喪，卻不敢言語爭執，只能在心中暗道：“去年我爹要收您當女婿，您說過自己不能人事……我可記著呢……不能人事的人……怎么可能懂這個？！”

“這樣，”何大富一聽立刻命令大腦恢復運轉，這黃金不可輕動，圣手堂的鋪子還得租，但須給孫大夫一個交代，不管是為了酒館，還是為了小五（或者說方先生），“我愿意讓一步——在酒館門口給孫大夫留個位置，可放一套桌椅，可放一個藥柜，免費的，如何？”

“可以，可以！”

而酒館這邊，方才經歷的一切仿佛一場夢，忽然來，忽然走，若不是疼痛的后背和手里的十兩黃金，何大富甚至以為是做了一場夢。

“咳咳……”張二哥尷尬的輕輕咳嗽了兩聲，“何老板，孫大夫，咱們商量的這事兒……”

張二哥灰暗的臉頰立刻涌上一層亮光：“那就好，沒我事兒了，我走了！”邊說邊逃也似的跑了，像是生怕誰會留他。

孫大夫心事重重，便借口要去給小五配藥跟眾人告辭，何大富主動吩咐兩個工人幫忙搬運圣手堂門口的那些東西，雙方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

孫大娘立刻答應著跟孫大夫使眼色，孫大夫猶豫了一瞬，也只能點頭。

圣手堂開業將近兩個月顧客甚少，孫大娘一直憂慮房租等支出太多，如今既不用花錢又能看病賺錢，還順帶多了老七酒館那么多人來往，豈不是兩全其美？其余的東西完全可以暫時放在他們母子租住的小院里，有需要再去取，反正也沒有多遠。

還是何大富主動上前搭腔，說是早上生了點誤會，剛才出去的孫大夫打的，直氣得余來子做勢現在就要沖出去報仇：“我說無緣無故跟我打招呼了呢？原來是心里有愧！”被余李氏輕輕一拉便不去了，真真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典范。

余李氏忙問小五孫大夫為什么打她，小五瞧了何大富一眼，何大富忙道：“一時誤會，他也羞愧不已，剛才匆匆而去便是給小五配藥去了……”

孫大夫母子往外走的時候正好迎頭遇見余來子和余李氏，彼此走了個對臉，都有些尷尬，還是孫大夫先跟余來子母子打了聲招呼，隨即匆匆而別。

余來子還是第一次瞧見孫大夫沒嫌棄自己，高興得進門就跟小五報喜，余李氏則立刻發現小五臉上的異樣，忙高聲詢問，小五說不小心摔的她也不信。

“是，是，何家奶奶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哩！一輩子也不敢忘的……”余李氏忙笑著討好何大富。

何大富抄手笑著，手指無意間碰到了袖袋中的黃金，腦海中再次閃過方先生的身影；再瞧面前小五的奶奶一介農家老媼絮絮叨叨沒心沒肺，忍不住笑著問道：“老媽媽，您家地主是哪位？家里是不是有位白衣先生？可知什么來歷？”

余李氏并不傻，知道小五不說就是不便問，所以忍著心疼暫不追究，只是拉著小五的手不放心的叮囑：“我跟你爹要回去了，你一個女娃……”說到這兒又跟何大富作揖求告，“這孩子能干，也不會偷奸耍滑，就是年歲還小，有什么不對的您多擔待，多教著點她……對她好些……”

“奶奶，”小五笑道，“何家的人都對我好著呢！”

他話沒說完，就覺胳膊內側被余李氏輕輕掐了一把，臉上不敢表露，見余李氏混沌的目光中隱隱閃著拒絕，再看小五也眉頭輕皺，立刻想起昨日小五的囑托，忙故作憨厚的笑道：“倒是不清楚，只知道是個神仙般的人物。”

何大富還想再問，門簾一挑有幾個酒客上門，只好拱手跟余來子告辭，過去招呼客人。

余李氏心念一動，故意朦朧著眼睛做出努力回想的樣子：“地主姓胡，叫什么來著？聽說以前是打仗的？后來退了才當的地主……白衣先生……沒見過……”

“我見過，我見過！”余來子忙在一旁顯擺，“我在胡家見過方先生一次，簡直是畫里走出來的。來歷嘛……”

小五趁機示意奶奶跟余來子該走了，本想再給準備點吃的，余來子嫌貴不肯：“你這錢將來有用的，別大手大腳！”一改之前想從小五身上打秋風的模樣，只去隔壁買了幾個饅頭帶著上路，臨走還跟小五保證：“昨天你說的事兒我想了，是個好盼頭，我一定辦好！”聽小五叮囑不許再打奶奶，爺爺打奶奶也須拼命攔著，也出奇的連連稱好。

余家母子一走，老七酒館立刻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只是氣氛相當微妙，大保、二保兩兄弟都在偷偷觀察小五，目光戒備，卻不發一言。何大富面上雖看不出什么，但找了個機會便叮囑他們三人守著，自己獨自頂著寒風出了酒館大門。

小五意識到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

胡思明打了何氏父子，方先生也出錢贖了自己，在這酒館里，獨自己是個外人了。這跟剛來酒館時還不一樣，那時候自己身無長物，只當個打雜的便是，來或者走對何家都沒影響；現在卻不同了，多少生客上門都是想聽小五說書，酒館的生殺大權掌握在一個外人手里，對何家來說實在是個隱患。

小五很快想到一個主意，雖是舍車保帥的法子，但心里踏實了不少，便一邊干活一邊等何大富回來。她的腿是二次骨折，方先生說得明白，必須好生養著，但她此刻還沒那個資格，只能將腿抬得高些，行止都多多注意。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