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哥兒不知小五什么意思，一時之間竟不敢接：“這……你說給我聽……就好……”

小五給的其實只是前幾回，文老板說他進府兩年記憶力就練出來了，三爺一說便能學會，那這些之中大部分昨天已經說過，不給這稿子他也記得。

今日多寫兩回給他，也只是表達誠意、尋求合作罷了。

因此小五立刻笑著將那手稿塞進鏡哥兒手里：“我很多字還不會寫，如今有方先生教著，我努力學，以后爭取把全本寫下來給你。”

鏡哥兒雙手捧著那手稿，如同捧著燙手的山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溫柔的叮囑小五道：“五妹妹，這是你的本事，交給我做什么？我也不能說。”

“你怎么不能說呢？”小五故意笑道，“就說那《穆王傳》，是祖師爺傳下來的，多少同行都說過，怎么《童林傳》我說了，你就不能說了？再說了，我腦袋里的書多得很，很盼著有機會通通寫下來，給全府的哥兒說呢！”

鏡哥兒細細品味了小五的話，柔聲笑道：“還是五妹妹聰明，這樣你定能成為咱們這輩兒伶人里的行首，師兄我也能跟著你沾光。”

“我不想做行首，我想要錢，”小五知道，此刻到了談價錢的時候，“我說書也只是為了賺錢，從不想做哥兒們的行首。鏡師兄若是愿意，我可以寫本新書賣給你——自然，你要是覺得我俗氣，我就賣給別人。”

“這是你應得的，怎會俗氣？”鏡哥兒走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不是全憑著勤奮，立刻明白了小五話里的意思，再跟小五對話，也將溫柔的面具稍稍減去幾分，“你找我是最恰當的——賣給別的哥兒，他們未必買得起；賣給呂老板？我可還記得你滿臉鮮血從他院里出來的情形……”

說到這兒，鏡哥兒仔細打量小五的臉色，見她似乎并沒尋常女子的在意，忙立刻補充道，“且他到底是個商人，壓價的手段了得，指不定給你什么價錢呢！”

“是啊，所以我才找鏡師兄。”小五立刻笑得如鮮花般燦爛，“三爺年歲已長，又心懷淡泊，你年輕有為，必是下一位‘三爺’——不找你，又找誰呢？”

“好，那你打算賣哪本，賣多少錢？”鏡哥兒立刻客氣的請小五坐下，并讓心腹小廝于歸去勤德廳門口守著，“《童林傳》是你這兩日登臺就要說的，準備別的怕是來不及了；別的書……內容我都沒看過……該如何定價呢？”

小五早就想好了措辭，跟鏡哥兒商量道：“哪本都聽鏡師兄的，我一會兒說幾個大綱，你喜歡哪個，我便寫哪個；價錢嘛，我打聽過京城書籍的價格，書局批量印刷的書五兩銀子一冊，一冊百頁，十冊就是五十兩…”

“這么貴嗎？”

“鏡師兄若是不信，可以去京城書局打聽打聽，打聽清楚了，咱們再談。”小五并不急于一時。

鏡哥兒其實是知道價格的，只是既想要書，又怕小五獅子大開口，想壓些價格罷了，是以連忙做出一副誠懇的樣子笑道：“五妹妹說得哪里話？我只是感慨一下罷了。你我如親兄妹一般，你的話我怎會不信？”

小五點頭笑道：“那是批量印刷的，所以便宜些，我若是給鏡師兄寫出來，必是獨一份——鏡師兄想必也不想我將來把書再賣給旁人吧？”

“那是自然。”鏡哥兒點了點頭，心里卻萬分急切，不知小五到底要出什么樣的天價。

小五卻不急談價，只問鏡哥兒道：“鏡師兄是想將書買斷，還是買了書先用著，將來說了再給我分成？”

“什……什么分成？”

“鏡師兄說書是能得打賞的，三爺府也會給師兄分成……師兄若怕這書不賣座兒，可以低價買了我的書，將來所得的打賞分一兩成給我……”

“買斷多少錢？”鏡哥兒立刻問道。

他看見過小五出口成章的說書，自是信賴她寫書的本事；他鏡湖是三爺府說書的行首，每日所得的打賞是普通哥兒的數倍甚至數十倍上百倍，分給小五？一成就夠務城普通人家吃用一年的。

小五猜到他會這么說，這樣省事兒，兩下便宜：“我第一回賣書給鏡師兄，不想賣高價。師兄將來說這書賺了錢，再細談第二本的價格不遲。”

“所以？”

“所以這本便宜些，一冊五十兩，十冊五百兩，鏡師兄提供紙墨——字號就這么大，”她指了指鏡哥兒手里的那幾回《童林傳》，我保證務城除了你，再不賣給旁人。

鏡哥兒細細想了一回，覺得方先生深藏不露，不是街頭巷尾所能瞧見的普通人，說不定手眼通天，能幫小五將書賣到外面去，因此跟小五談判道：“不僅務城，整個大梁國，你都不能再賣給其他人。”

“那五十兩一冊就太少了……”

“六十兩。”

“務城才占大梁的……”

“八十兩。”鏡哥兒再次加價之后，生怕小五又說出旁的話來，忙使出美男的殺手锏來，伸手去握小五的雙手，“好妹妹，不少了……我連書的影子都沒瞧見就出這么高的價，這是誰家也做不到的……若是真的能叫座兒，下本書自會給你漲價的。”

小五不露聲色抽了雙手回來，稍稍猶豫了一下便點頭道：“好吧……我也得表示一下誠意，才好跟鏡師兄長長久久的合作……那我先說幾個大綱，你聽聽喜歡哪個。”說罷隨口列舉了適宜說書的故事大綱。

鏡哥兒見小五隨口又說出這么多，對她的才思越發傾羨，便選了金庸先生的《雪山飛狐》：“這個故事梗概我喜歡得緊。”說罷又怕小五反悔似的，立刻笑道：“我是第一次買書，也不懂該怎么辦，要不咱們先簽個簡單的合約，晚點讓于歸給你送紙墨和銀子過去——我信得過你，先付你五百兩，多退少補就是。”

小五自然是點頭的。

“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保密。”小五臨走時，鏡哥兒叮囑她道。

“好。”小五了然的比了個“OK”的手勢，“師兄放心就是。”說罷不等鏡哥兒回應，便笑嘻嘻的去了，看得鏡哥兒一時有些怔忪，好一會兒才默默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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