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笑道：“他想要書罷了，我賣給他，兩下便宜。再說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若寫成《枕邊書》一頁一頁賣出去，得賣多少才得八百文？紙墨也不用我出。”

說話間于歸過來傳話，說鏡哥兒暫時沒買到紙，等買好了即刻送過來，另封了五百兩銀子先給小五，免得她寫書不便。

小五笑著送他出門，回來指著那箱銀子笑道：“看，鏡哥兒有萬般不好，這點卻是難得的——不賒欠！”

“說好的銀子還賒欠，他還要臉不？”胡思明故意揶揄。

小五毫不在意，只高高興興的請胡思明幫她把銀子搬回屋給鳳蝶看：“鳳蝶姐姐，這可是咱們出府后賺的第一筆錢，好兆頭啊！”鳳蝶瞧了自然喜不自勝，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接下來這幾天是小五穿越至今最開始的時光，選家具、搬家、跟鏡哥兒學說書；胡三夫婦也很快趕了好幾輛大車回城，聽小五說了別后情形，又聽她說要跟方先生搬出去住，立刻爽快的笑道：

“這樣也好，以后有什么需要，隨時找我就是。”說完還讓丫鬟把余李氏托她帶給小五的鞋墊拿來，“這是你奶奶親手給你做的。”

小五忙雙手接過來道謝，再瞧鞋墊上那漂亮細致的針腳，想著奶奶一針一線縫制的樣子，忍不住熱淚盈眶。

送走小五和方先生等人，胡夫人便智慧奴仆們安置住處，還沒忙完長女胡淑雅便來找她哭鬧：“我說不讓那個余小五住在咱家，怎么方先生也走了？！我就說那下九流是個狐媚子吧！您快把方先生請回來！”

胡夫人忙將丫鬟們都趕出去，壓低了聲音哄她道：“娘的寶貝，那方先生早說了他不能人事，無意娶妻，你還一個勁兒上趕著做什么？想守一輩子活寡嗎？”

“只要跟他在一處，守活寡又怎樣？女兒愿意！”邊說邊撲進胡夫人懷里大哭，“您說過，我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都給我摘下來！這方先生就在眼前，您卻不給我！”

“好乖乖，這個真不行……如今不是進城了？娘帶你多出去轉轉，看有沒有旁的看中的，只要看中了，哪怕是官家公子，娘也幫你搶回來，如何？”

“不要，不要！”

胡夫人哄了淑雅半晌，忽然想起從前來找方先生療傷的黃七，亮著眼睛問道：“方先生那表弟怎樣？瞧那通身的氣派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還是京城來的……”

“不要，一天到晚要殺人似的，狠丟丟瞧不起人……世上就方先生最好！”

“傻丫頭，世上那么多人，你見過幾個？我當年便是只圖皮囊好看，要了你爹，后悔一輩子！”

胡夫人將淑雅捧在手心里哄著，瞧著這大閨女眉眼間都是疼愛，“對了，明天帶你去聽書，好不好？聽書務城的玉壺春說書特別好，外地來的都要過去聽一聽……順便讓你看看‘世上’的男人！”

小五得了呂文杰的通知，明日開始申時整在玉壺春說《童林傳》，酉時三刻在惠豐居重說《射雕》，到時候自有三爺府的人去方家小院接：“你的藝名是余歡，到時候車夫會喊你‘歡哥兒’，別不知道喊誰。”

這兩部書都準備多日，自是不在話下；鏡哥兒也終于買了紙墨回來，讓于歸親自送去方家小院，一并還多買了幾支羊毫和硯臺，說是送給小五的，小五自多多客套不在話下。

胡思明過幾日也該開學了，卻賴在方家不肯走，只跟胡夫人說跟方先生住得近些，有什么問著也方便。胡夫人問他是不是因為什么旁的緣故，胡思明便有些生氣：“能有什么緣故？就這緣故！”

胡夫人瞧他煩躁而非羞澀，便知小五那孩子說話不假，便放心交待胡思明道：“你去你的，但晚上要回家睡——她終歸跟伶人府簽了約，你該顧著自己的前程，去的時候別讓人瞧見為妙。”

胡思明氣得起身就走，胡夫人只能跟專心玩蟋蟀的胡三發火：“瞧瞧！瞧瞧這大的小的！一個個都讓你慣壞了！”

嚇得胡三忙丟了蟋蟀過來哄她。

三爺府的馬車來接時，方先生和胡思明也想跟著去瞧瞧，這讓車夫很是為難，一個勁兒的作揖懇求道：“二位別讓我丟了飯碗，人人都知道這車是三爺府的，若讓人瞧見……您二位要去聽書，自個兒偷偷過去就是了……”

鳳蝶也勸慰方先生道：“先生放心，我陪著姑娘呢。”

方先生和胡思明無奈，師徒倆只能自己溜達著過去——方家這院子太小，養不了馬也裝不下馬車，因此出行只能走路，或者到了街面上再自己叫車。

途中二人正在說話，忽然一輛單掛的雙輪馬車跟在身邊，車里還傳來清脆的女聲：“方先生！”

兩人回頭一瞧，正是胡夫人和胡淑雅，兩人皆著了盛裝，身邊還放著帷帽，一副要去參加聚會的歡快樣子。

方先生忙跟胡夫人施禮，胡夫人笑著問道：“方先生這是去哪兒？”

“縣學要開學了，開學前先帶明兒散散心，去玉壺春聽書——以后開了學，怕是就要忙了。”方先生笑道。

胡淑雅忙請他們上車：“我娘也要帶我去玉壺春聽書！先生快快上來！”

方先生推辭了又推辭，終歸推辭不過，想拉著胡思明上去，胡思明臭著臉道：“一沒跟我打招呼，二沒喊我上車，我上去作甚？”說罷跟方先生稍稍一諾，自顧自便走，方先生只能跟胡夫人笑了笑算是抱歉，快步追胡思明而去。

胡氏母女不常進城，還是第一次瞧見玉壺春的氣派，進門之后走路都有些局促；隨后跟著小二進門，又瞧書館這邊兩層樓都是男客，很多人見他們進來都邊熱切瞧著邊竊竊私語，便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好在有帷帽遮臉，忙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了，要了糕點和茶，默默等著伶人登臺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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