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小五已經上了馬車，胡思明也大喇喇跟著上去挨坐在小五身邊，小五推著他道：“這是三爺府的馬車，讓人瞧見了不好。”

胡思明委委屈屈挪開些：“明天我單雇一輛馬車過來接你就是，今天我說什么也不下去！”

正巧路生追了過來，正好聽見胡思明說的那句話，縮著脖子沒敢吭聲，只掀開車簾將小箱子放在車廂一角，再縮著脖子坐回車轅處，招呼車夫趕車回方家小院。

“怎么惱了？”胡思明見沒外人在場，大著膽子往小五那邊挪了一挪，“我是擔心你……覺得后怕你知道嗎？”

小五氣惱道：“文老板現在安排的車把式是有身手的，不會再有遇上歹人就逃的事兒了——你呢，來就來了，還跟小二說接我‘回家’……被有心人拿去生事，你還考不考秀才了？”

胡思明一聽原來是因為關懷自己，臉上立刻笑開了花，人也更挨近了小五一些：“你別太在意這個，沒那么嚴重——我那些同學，每每放學還邀我一起去花間閣吃酒……”見小五目光掃過來忙認真澄清，“我從來都沒去過！”說到這兒又誕著臉皮去握小五的手，“他們都不怕，我怕什么……”

小五瞧他今日竟然不顧面子死皮賴臉，想是下定了決心的，因此推開他認真說道：“跟同學去花間閣吃酒，和私下與伶人交從過密是另一回事，若被有心人拿住，在德育處告你一狀，讓你三年不能科考……”

“那我就歇三年，總之不是一輩子不能考的罪過，”胡思明立刻混笑著與小五抬杠，“還是你寧肯我跟他們去花間閣，也不讓我接你？”

青春期的孩子真是難帶。

小五哭笑不得，又怕他真的生出逆反心理跟同學逛窯子去，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胡思明以為她被嚇到了，不由得又是歡喜又是心疼，忙借機又湊近了些，整個人幾乎貼在小五身上：“你放心，我不去……我聽鳳蝶說時真的后怕得很，怕你……你出事一次就要我老命一次，我就是有九條命的貓也經不住這么折騰啊……”

“噗嗤！”小五忍不住笑出聲來。

胡思明越發開心不已，大著膽子伸開雙手將小五抱在懷中：“之前是我不對，非讓你在說書和我中間選一個……我后來想明白了，若你真的因此開心，干嘛非讓你放棄一個？左右你說書我娘也喜歡你。你不必選，想說就說，想做別的什么也都由你……就是別不要我，好不好？”

這一刻小五其實有些心動。

這樣心地赤誠的小奶狗在耳邊柔聲軟語，一次一次不計較這個時代男子原該計較的一切，一次一次不懼自己的冷臉重新靠近……

她倒真想融化在這溫柔里，懶洋洋不走心的過一輩子。

但當胡思明提到“我娘也喜歡你”時忽然清醒，胡夫人為什么喜歡自己？還不是得了自己不想嫁人的承諾，覺得不會狐媚勾引他兒子？

那就推開他，跟從前一樣冷言冷語的再拒絕一次？

方先生怎么說的，此刻最影響胡思明的倒不是他與伶人交往，而是這段感情真的擾亂了他的心……若為他前程計，趁著他鐘情自己，鼓勵他好好科考才是最好的。

將來……

隨緣而來，化緣而去也就罷了，總之才十三歲，說什么都嫌太早。

因此小五讓自己盡量溫柔的從他懷里掙脫出來，瞧著他亮晶晶的眸子認真說道：“你連秀才都不是，全然靠著爹娘過日子，我不喜歡這樣——等你考上狀元再說這話。”

胡思明熱切的心被她澆得一愣：“考……考……我會考上的……”

“那就等考上再來找我。”小五堅持道。

黑暗中看不清胡思明的神色，只能隱隱看見他愣愣的不甚歡喜：“若考不上，你還不要我了唄？”

這么說會不會打擊他？

小五認真想了一回，搖頭道：“那倒不是，至少這幾年，得讓我瞧見你專心讀書，努力科考，哪怕先考個舉子，去哪兒做個父母官也是好的……但是我不喜歡你成日里只想著兒女情長，不好好讀書。”

“你怎么這么像我娘……”

“你就說行不行吧！”小五堅持道。

胡思明還沒說話馬車就到了方家小院門口，路生掀簾請小五下車，正好瞧見兩人離得很近、面對面坐著，手上一抖，簾子便掉落回去，“到……到了。”

小五忙掀簾下車，胡思明也懵懵懂懂的跟著跳了下來，所幸夜色朦朧，掩藏了他少許尷尬。

路生頭都不敢抬的送小五進門，見胡思明也跟著進去，還將院門從里面關上了更是心悸不已，忙招呼車把式轉頭回三爺府去了。

鳳蝶抱著貓主子從東廂房出來，瞧見小五忙道：“姑娘回來了？”發現小五和胡思明都有些不尋常，忙解釋道：“胡少爺今兒晚飯時問我這些天可有什么事兒嗎，我便不小心提起那夜被劫之事……”

“無妨，”小五笑著揉了揉貓主子的頭，“方先生呢？”

鳳蝶忙道：“在花廳刻蠟版呢，說不用我伺候，便沒敢打擾。”

小五見正房花廳房門半掩，便笑著同胡思明一起徑直推門進去，鳳蝶也忙跟在兩人后面進去瞧方先生。

方先生見他們回來了，忙放下鐵筆起身招呼小五道：“我看上一處鋪面，我說想等你回來去看看，經紀說等咱們。要不要此刻就去？”

“好啊！”小五一看方先生效率這么高，自然歡喜得緊，忙跳著腳便要拉方先生出門。胡思明也想跟著去，卻被小五一把攔住，“你接我耽誤這么長功夫，功課寫完了嗎？”

“今日功課少，我在縣學就寫完了！”胡思明忙道，心里感覺小五像是胡夫人附身。

方先生笑道：“他想去就一起瞧瞧去，左右也不遠，咱們溜達著快去快回。”小五竟半點反對皆無，立刻點頭說好，惱的胡思明跺著腳道：“誰非要去？我還不去了呢！”

小五忙對方先生道：“那咱們快去吧？別讓人家經紀久等。”方先生點了點頭，竟真的丟下胡思明，跟小五腳前腳后的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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