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面也很規整，前堂門面寬寬的，進深雖然小些，卻恰好是個方便擺柜臺的長方形；兩側都有通往后院的側門，后院四間正房，一間耳房，東側有東廂房，西側是個馬廄，正好可以放車馬。

經紀忙著給小五介紹道：“方先生上次就在我手里買的院子，是個極和善的人，這次再來，說要離縣學近又帶鋪面和后院還不能太貴的，我立刻想到了這里——這房子干凈得很，只賣過兩年的書，聽說學子們看得多買的少，就不做了打算租出去；有個想開飯鋪的想租，這兒卻沒有廚房，才耽誤了這么久……對了，您打算做什么生意？”

小五邊笑著打量那院子邊道：“也打算賣書的。”

經紀微微一愣，不好意思的撓頭賠笑道：“咱務城……買得起書的……確實不多……縣學學子倒有愛看書的，也大多只看不買……他們上課的書籍，聽說都是縣學統一訂購的……”

“你倒是實在。”小五笑道。

方先生也跟著笑：“我上次買院子，一進經紀行瞧他是最實在的，便直接找了他。”

那經紀忙道：“誰賺錢都不容易……不好昧良心……”

“沒事，我覺得這房蠻好，正是我想要的，”小五跟方先生對了個眼神，見他是很滿意的樣子，立刻笑道，“你給我個好價錢，以后親戚朋友買房、租鋪，一定還找你。”

“好嘞，好嘞！”經紀自是喜不自勝。

小五沒想到這么順利便能買到房子，簽好合約后跟方先生回家時也是歡歡喜喜的：“先生看人看得透透的，以后買人、雇人也都聽您的了。”

“好。”

回家后小五跟鳳蝶一說，鳳蝶也十分歡喜，忙將煮好的茶湯端上來幾碗，并喊胡思明出來歇歇。

胡思明一出門看見小五一口喝完茶湯便一絲不茍的刻寫蠟紙，心中又是煩躁又是心疼，忍不住過來推小五道：“歇會兒吧，姑奶奶！你這一天天陀螺似的忙個不停，考狀元都能考上了！”

“字跡不一樣，不好看。”小五不肯讓。

胡思明毫不客氣的嘲笑：“你這字死板無趣，毫無個性，本來就不好看。”

小五回敬他道：“這是宋體！最容易模仿的字體！我跟方先生商量好的，以后刻版都用宋體，方便誰閑著誰寫一點了，字跡也不會亂。”

胡思明微微一怔：“我怎么不知道？”

“你上學走了我跟方先生才商定的啊。”小五毫不介意。

胡思明卻有些介意了，摸著貓主子柔軟光滑的白毛酸溜溜抱怨：“非等我走了才商定……”說到這兒四外一瞧，見鳳蝶正伺候方先生吃藥，沒人注意他們，忙湊近小五耳邊小聲說道，“有個秘密告訴你，不許跟別人說。”

“那還是別告訴我了。”

“你怎么這么沒意思？！”胡思明小脾氣又上來了。

小五瞥了他一眼笑道：“我最怕聽不許跟別人說的秘密，萬一泄露了，不是我也要賴我，我才不聽這沒用的。”

胡思明原本還拿著勁兒生氣，見她果然不再發問，只好湊過去咬著耳朵說道：“方先生……不能人事。”

這確實是個了不得的秘密，但瞧他面無血色，整個人總是病懨懨的樣子，便不覺得奇怪了：“難怪你娘說他終身不娶。”

胡思明又奇了：“我娘怎么跟你說這個？”

小五毫不在意的說道：“你娘說先生人好又俊俏，要不是他發過終身不娶的誓，怕是要當你的姐夫了！”

胡思明恍然大悟，又看小五毫無難過糾結之意，這才放下心來，坐在一旁翻看小五給鏡哥兒寫的《雪山飛狐》：“胡斐和苗人鳳打起來了？誰輸誰贏？是要大結局了吧？”

他常看小五寫書，對書里的情節了如指掌。

小五笑道：“你說呢？”

胡思明想了一想，認真說道：“長江后浪推前浪，苗人鳳再厲害也比不過胡斐年輕，我覺得胡斐會贏。”

“這書是開放式的結尾，沒有結局，留給讀者回味，或者給鏡哥兒解決吧。”小五笑道。

“就討厭你們這些寫書的開放式結尾。”胡思明在方家住得久了，常跟小五討論小說情節，有些新鮮詞匯也是懂的。

說話間方先生喝完了藥回來幫忙，見胡思明坐在小五身邊閑聊天，便板正了身子問他：“今兒給你出的題都做了嗎？”

“做了！”胡思明忙道。

“拿過來我瞧瞧，再拿張小五三姐做的草紙，還有筆墨，過來默寫。”方先生穩穩當當往桌邊一坐，一點笑容皆無的催著胡思明。

胡思明只好去拿，一邊拿一邊暗暗嘀咕：“先生跟小五學的都小氣了，用紙還用草紙……能省幾個錢……”

“既然買回來了，總不能浪費不是？”方先生說到這兒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高了音量跟小五說道，“你三姐的紙越做越多，卻不見變白？是不是不會熏蒸？下次再來詳細跟她說說，不然這么多草紙，三爺府用不了，只能你花錢買回來，實在沒什么用處。”

鳳蝶忙替小五和三丫說話：“我練字也要用的。”

“你練字能用幾張？倒是印制那些宣傳單頁，非白紙不行。”

小五忙一邊刻字一點答應道：“聽到了方先生，下次三姐來我再跟她說說。”

這倒是提醒了胡思明：“對了小五，二蛋子說你奶奶年后一直咳嗽，最近不知怎的，越發的重了。”

小五嚇了一跳，忙放下鐵筆回頭問他：“前幾天我三姐才來過，怎么沒跟我說？”

“二蛋子心實，我讓他有事跟墩子說，他就什么都說一說；你三姐怕是不想讓你擔心吧。”墩子是胡家堡的長工，沒事常往胡宅送東西。

小五急得恨不能即刻就去，可天色這么黑，明天又還得說書……

“別急，”方先生安慰小五道，“既然咳嗽了這么久，想也不是什么急癥。明天你跟文老板請好假，我陪你回桂花村給老人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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