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在討論，路生忽然從外面跑進來傳話：“鏡哥兒，歡哥兒！聽聞呂老板的岳父章老爺要查到底是誰傷了他女婿，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呢！”

鏡哥兒和小五都大吃一驚：“怎么叫‘錯殺一千’？”

路生急道：“說凡是跟呂老板有仇的，一個個的篩查，看他當夜去了哪兒，跟什么人在一起……凡是沒人證明不在場的，都要報復！”

小五冷笑道：“那怕是要忙了，半個務城都要查過來。”

路生忙問：“咱們算不算跟呂老板有仇？他命令順強打過我，鏡哥兒被呂老板……”

“路生，”于歸急忙鉗住路生的手腕，力道之大疼到他齜牙咧嘴，“你亂嚼什么舌頭？哪里就輪得著咱們府里了？咱府里是都是呂家的人，挨幾下教訓都是應該的——照你這么說，呂宅的下人、三爺府的所有伶人，都有嫌疑了？”

“自是沒嫌疑！肯定不是咱們做的！誰有那本事？只是我害怕罷了……”路生被于歸鉗得生疼，一時之間眼睛都紅了。

鏡哥兒柔聲命于歸松手，溫柔笑道：“他只是膽子小罷了，別傷了他。”說罷又柔聲安慰路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章老爺是有本事的，自能明辨是非，不用怕。”

“是，是……”路生哭著跪在鏡哥兒面前磕頭，“我膽子最小了，可不敢干那種事兒，要真被章老爺帶走了，哥兒一定要救我啊！”

鏡哥兒笑著答應了，讓于歸送他出去不提。

小五笑道：“看來章老爺對這個女婿看重得緊呢！”

“聽說當時呂夫人嫁給呂老板，就是章老爺做的主，大概覺得他是個經商的材料。”鏡哥兒笑得一雙水漾雙眼瀲滟生花，“剛成婚時跟呂夫人也是恩愛過的，可惜呂夫人一連兩胎都是女孩，又嚴禁呂老板納妾，才不得不養那幾個外室。”

“不得不？”小五聽著有幾分意思，“倒像是被呂夫人逼的。”

“都那么說，咱們隨便嚼嚼閑話罷了。”鏡哥兒見小五不愛聽，立刻岔開話題笑道，“不過呂夫人真是個大方的，打算出資跟胡夫人開個悅己分號，伶人這一塊讓我來管——悅己現在是你管的，算不算搶你的生意？我還沒答應呢！”

原來鏡哥兒愿意委身那兩個中年女人，是為了這個。

小五想起方先生說過的話，立刻笑著搖頭道：“瞧鏡師兄說的，我名氣、本事都不如你，呂夫人又不認識我是誰，自然要讓你來管了。只盼著鏡師兄幫我美言幾句，悅己分店還買我的《枕邊書》做贈品。”

“這是自然，呂夫人都一天沒你的《枕邊書》不行呢！”鏡哥兒笑得越發開心了。

但他笑了一會兒，看向小五的眼神中便多了幾分判研：“呂夫人有意將打女兒玲玉嫁給胡思明，這事兒你知道嗎？”

小五點頭笑道：“聽說了。胡少爺原本住在方先生院里的，后來胡夫人來，說為了避嫌，讓胡少爺回胡宅居住了。”

她說這些的時候，鏡哥兒一直認真盯著她的眼睛，大概想看看她有沒有一分悲傷之色，大概是沒有找到，失望慨嘆道：“咱們這樣的伶人，是入不了他們的眼的，也就是玩樂玩樂。你別認真，傷了自個兒就好。”

“是，謝師兄提點。”小五做出真正聽進去了的樣子，想到鏡哥兒跟在胡、呂兩位夫人身后去后宅的樣子，不禁露出無奈的苦笑。

鏡哥兒以為她想的是自己，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慰，隨即讓于歸出去守著，湊近小五耳邊低聲道：“我跟文老板，你站誰。”

小五吃了一驚：“文老板？”

鏡哥兒風情萬種的撒嬌道：“哎呀，我的傻妹妹，你忘了你從前說，我可以取代呂老板，你會永遠站在我這邊？”

“自然記得，這跟文老板有什么關系？”

小五故意做出懵的狀態，趁這個時機琢磨著應對的法子。

鏡哥兒笑道：“傻妹妹，現在三爺府誰在管？我要想做三爺府的主，該怎么做才好？”

“自然是站鏡師兄的，”小五立刻表態，“當初是文老板去老七酒館將我拎小雞一樣拎來的，我到現在都記著呢！”

“那就好。”鏡哥兒嫵媚笑道，“你幫我傳個口信給文老板，就說……”隨即將嘴湊近小五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么。

小五驚道：“然后呢？”

“傻妹妹，你還小，師兄不想讓你過多參與此事，”鏡哥兒只有二十歲，此刻卻笑得老謀深算，如同一只狐貍，“你只替我傳信過去就成，將來自有咱們兄妹無盡的好處。”

“好！都聽鏡師兄的！”小五內心拒絕，卻只能立刻表態。

“好妹妹，聽我的沒錯，”鏡哥兒笑道，“聽說方先生不能人事，還齊根斷了，怎么聽怎么跟呂老板的癥狀相似……要說誰有悄無聲息取走呂老板重要物事的能耐……想來也非方先生莫屬了……”

竟是威脅？

小五滿臉詫異的瞧著鏡哥兒，搖頭冷笑道：“師兄竟用這種誅心之論威脅我？”

“是不是誅心，得卓老爺查了才知道……”鏡哥兒笑得溫柔繾綣，“不過這只是我想的，我不說，別人未必想不到。”

“師兄倒是會聯想。”

“我知道你很呂狗，再聽女人們聊到這個八卦，自然聯想得到，”鏡哥兒溫柔笑道，“不過妹妹放心，你是站在我這邊的，還幫我做事，我怎么都不會說出去——呂狗如今失了勢，我不也能得利嗎？只要你跟我是一頭的，我不僅不說，還要拍手稱快呢！”

“不是方先生。”小五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她忽然發現，在真正的伶人面前，她的演技拍馬都追不上。

鏡哥兒笑得越發美好：“是不是都不重要，我的傻妹妹。左右章老爺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走一個。”

小五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嗤笑：“我原本真是你這一頭的，鏡師兄，但現在真的很不舒服……是誰方才讓我去給文老板傳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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