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信任方誠，由來已久，此刻也愿意繼續信他。

轉天小五便帶著鳳蝶駕車去務城，先去書墨坊找云海。

他們早在正月十五便回來了，書墨坊運轉如故，見她進店連忙上前見禮：“姑娘怎么親自來了？”

小五帶他去后院：“京城的書墨坊雖不及務城，也開始又陌生顧客上門。我想著，是否可以用這樣的模式，在全國各地招商，做成連鎖？”

“招商，連鎖？”云海不太懂，以為是要開分號，猶豫道，“務城周圍還好，若在全國范圍開分號……步子邁得太大，怕后繼乏力……”

“不是開分號，是加盟。”

小五將現代加盟的概念同云海講了講，道，“咱們不必出錢，只制定出細則，將書墨坊推廣出去。到時候加盟費就如同我寫書的書費，后續提成就如同分成……各地的書墨坊歸各地掌柜所有，他們自負盈虧，做生意更積極，經營的費用也不用咱們出。”

云海早聽她解釋“加盟”時便雙眼冒光，此刻更是興奮不已：“姑娘這法子好！這樣咱書墨坊聲名大噪，加盟商戶好做，咱們也好做！再加上各地商戶又各地商戶的人脈，比咱們派人過去又省力多了！”

“那您跟濤叔安排，賬面上的銀子您隨意調用，有需要我做的，您找我便是。”云海忙拱手稱是。

兩人聊了一會兒，小五便想出門離開，云濤忙道：“上次那位何保發掌柜……足月便來結賬，又下了新的訂單。我跟他說起上月是您付的錢，他沒說什么，只說新付的算下個月的，我說他少付了五兩，他說他自己找您說……他沒找您吧？”

小五道：“鬧了這么一出，他自然沒臉找我了——這次仍舊從我賬上扣掉那五兩就是了，到底他娘救過我，算是孝敬他娘罷了。下月他再來，只當不認識，照規矩辦事，多訂才能多便宜。他還敢多話，就大點聲客客氣氣的請他出去，也讓旁人看看咱書墨坊的童叟無欺。”

“得嘞，有姑娘這話我就放心了。”云海笑著拱手道別。

小五帶著鳳蝶又逛了半日，見了見大姐、翠兒和觀音廟沙彌等熟人，又去三爺府找文老板和三爺，聽說現在《射雕》等書是蕓哥兒在替她說，有三爺親自盯著，倒沒給三爺府丟人。

最后小五找了個沒人認識的小館子吃飯，飯時鳳蝶一直不停的偷偷看她，惹得她不由笑道：“咱們跟親姐妹一般，鳳蝶姐姐有什么直說便是。”

鳳蝶臉上顯出幾分羞澀：“姑娘是做大事的，務城、京城這么大的買賣了，還想著擴張到全國……又有方先生疼愛，真真令人羨慕。”說罷用筷子扒拉著碗里的飯粒嘆氣道，“我是個沒用的，只眼前這一畝三分地……只胡少爺一個人……”

她這么說，倒有些像要暗示什么了。

小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錯了，便拿出對外人的心思，故意試她道：“誰說的，你還有我呢。”

鳳蝶微微一愣，忙笑著打哈哈：“是呢是呢，姑娘向來是念舊的人，不然也不會對何大保那般忍讓……還有觀音廟的沙彌……但姑娘待我再好，也不是男人不是？就如同鳳蝶再對姑娘忠心，也影響不到方先生……”

是呢，如此說來，著實是自己的不對，影響到胡思明了。

小五確信了她的意思，握住鳳蝶桌子上的手，認真道：“我昨兒跟先生商量，買幾個丫鬟進府，一半兒伺候你，一半兒伺候我。你如今是胡思明的人，原不該在我面前做那些，沒的讓人誤會了咱們的關系——咱們是姐妹，從不是主仆。”

鳳蝶忙道：“姑娘嫌我伺候的不好嗎？”

“姐姐，你是這么想的的嗎？”小五認真問她。

鳳蝶在三爺府長大，坐立行走向來也有伶人的氣派，此刻聽小五一問，整個人忽然萎靡下去，長長的后背彎成一只蝦。

小五又道：“我跟姐姐是共患難過的，時下任何一個，在我心里的分量也代替不了你。如今你我各自有了依靠，原該高高興興過好日子的，可別學翠兒跟我大姐，時不常的鬧生分。”

鳳蝶眼睛一紅，忽然滾下兩行淚來：“是我不對。我原知道姑娘是什么樣的人，卻犯了小性兒——你當我方才什么都沒說罷了。”

“說說好啊，姐姐，”小五忙拉著她手道，“有什么盡管跟我說，別憋在心里東想西想。胡思明那邊……他若對你好，你自也好好待她；他若對你不好，咱舍了他去，跟著我也好，再找別人也罷，根本不必在他一棵樹上吊死！”

“他并沒對我不好，但也沒有半點先生對姑娘的情義。”鳳蝶抹著眼淚道，“我這樣的……能有胡少爺庇護著，已經不錯了，再不敢奢望……”

“姐姐現如今管著京城書墨坊跟我三姐紙坊的采買，自有一份收入在，將來書墨坊越做越大，姐姐如同云掌柜或余謙一般獨當一面也未可知。女子并非只有依靠男人庇護一條路可以走，沒有誰咱都該好好過日子。”

但她說得再多，鳳蝶也是左耳聽右耳出，終歸沒辦法將小五的想法當成自己的，反倒以為小五跟方先生鬧了矛盾。

看來有些想法根深蒂固，實在不好改變。讓你余小五放棄現在的想法，如同別的女子般將嫁人當成唯一的事業，一心一意相夫教子，你能做到嗎？

未必哪個就比哪個幸福些，只看個人想過怎樣的日子罷了。

小五如此想著，便不再說什么，只岔開話題聊些女孩子間愛說的。鳳蝶跟小五一說，又見她根本沒有半分在意胡思明的樣子，心情忽然舒坦了些，吃飯都覺得香了不少。

誰知晚上方先生便知道小五說過這樣的話，開玩笑似的問小五那話里什么意思：“我若對你不好，你也會舍了我去嗎？”

小五反問他：“年前我若不來找你，你會回務城找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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