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收拾了筆墨，道：“既要選官，便要做好準備，你現在是書院的學生，舉薦的事情要由他來。”

“你年紀小，成績也沒有，這些都是爭議，須得山長出面，方能平息。”

“可是那樣，山長不就等同于做我的保人，若我犯了錯，他豈不是要受連累？”

袁寶兒問。

“所以出仕之后，你便要老老實實的，不然不止山長，便是你外祖我，也要跟著吃瓜落。”

袁寶兒唬了一跳，連忙保證。

程立見真的嚇住了，怕真嚇了什么，便中斷話題，招呼擺飯。

隔天，袁寶兒一去書院，就被楊怡柳堵住。

“你跟我來。”

他把袁寶兒帶回小院，細細問了遍怎么回事，才輕嘆了聲。

“罷了，你去上課吧，”他命小童帶袁寶兒去課舍。

他沉吟了會兒，轉頭去找高先生。

袁寶兒跟著小童進去客舍，一打眼就看到袁佳音。

袁佳音瞧見袁寶兒驚訝了下，擠出一抹笑容。

“四娘來了。”

袁寶兒冷淡屈膝，喊了聲三娘。

崔九從旁邊過來，轉著眼睛看過來。

袁寶兒一眼便瞧出她意思，拉著她，出了課舍。

待到來到一處樹蔭處，崔九笑嘻嘻道：“見到我新嫂嫂了？”

袁寶兒點頭，眼睛里帶著笑意。

“如何？”

崔敏芝的未婚妻是崔二爺授業恩師的妻室家的遠親。

家里世代書香，祖上曾出過兩位聞名大慶朝的大儒。

那位娘子在家鄉名氣極好，琴棋書畫皆能，據說還是遠近聞名的才女。

“她已被皇后娘娘欽點，過些時日便要入宮為女官。”

“那我師兄那邊要怎么辦，”袁寶兒驚訝了下。

“這個不急，”崔九笑道：“她還尚未及笄，待到入宮三年，年紀正好。”

“已經打點好了？”

袁寶兒問。

崔九點頭，余光瞥見有人過來，便轉眼望去，見是袁佳音，便扯著袁寶兒貓起來，低聲道：“你那個堂姐也入選了。”

袁寶兒眉頭微挑，崔九微側著臉，低聲道：“云四娘不是出了事，名額出缺，她撿了個漏，聽說走得鄭家門路。”

袁寶兒想起曾經在書院門口瞧見鄭三娘跟袁佳音的情形，眉頭微微蹙起。

“云四娘真的好不了了？”

崔九默默搖頭。

袁寶兒輕嘆了聲，拉著她道：“那你呢，可也要入宮？”

崔九在書院就讀也近兩年，論資格也是有的。

崔九嘴角抿了抿，忽的道：“我想去選官。”

“你是認真的？”

袁寶兒驚訝。

崔九表情十分嚴肅，“我想過了，與其在宮里與袁佳音之流渾噩度日，不如去做些我想做的，若是不成，起碼我憑著本心爭過了，便是將來，我也不悔。”

“我支持你，”袁寶兒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我也參加選官。”

崔九眼睛一下子瞪大，“果真？”

袁寶兒點頭，“外祖已經給山長去信，由他舉薦。”

崔九頓時坐立不安起來，“那我要找誰？”

她家里定然不成，若是知道她有這心思，不用別人，娘親就能把她打得起不來床。

書院里的先生雖有資格，可也只能向皇后娘娘舉薦，與朝堂并沒有太大干系。

“你去尋師兄，請他拜托高先生。”

袁寶兒支招。

“能行嗎？”

崔九基本不去男院，對那里并不熟悉。

袁寶兒點頭，“高先生古道熱腸，且名望也夠，若他肯答應，你這事便有眉目。”

崔九踟躕片刻，拉住袁寶兒，“你陪我去，我自己去找高先生。”

“你自己？”

袁寶兒再次驚訝。

崔九點頭，小聲道：“堂兄雖然疼我，可這事太大，我不想他將來被父親母親埋怨。”

她微微仰頭，眼神堅定，“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的決定，若是有事，我愿意自己擔著，不牽累旁人。”

“好吧，”袁寶兒自小便在程立跟前長大，對親緣的認知一直停留在開明通達上。

雖不能理解崔九的顧慮，但她尊重崔九的想法。

“那就現在？”

選官在即，名額須得今早報上去才好。

崔九遙望了眼課舍，先生還沒來，兩人順著樹悄悄溜走。

袁佳音尋了一圈，也沒找到袁寶兒，只得回去課舍。

然而直到下課，兩人也一直沒回來。

袁佳音有些遺憾，她還沒來得及把她要當女官的事情告訴袁寶兒。

明天她便要入宮了，沒能看到她的羨慕，心里總有遺憾。

另一邊，袁寶兒和崔九離開高先生的院子。

走在回去的路上，崔九情緒不高。

“先生會答應我的請求吧？”

她小小聲的問。

袁寶兒不敢斷定，不過眼見崔九忐忑不安，她還是拉住她的手，柔聲道：“會的，先生最是惜才，你如此本事，先生怎會不憐惜？”

崔九對此卻不樂觀。

“可是先生并沒有因此贊賞，或許他也跟其他人一眼，認為娘子就該在內廷辦差，而不是跟堂兄他們一般，在民生社稷上爭長短。”

“誰說娘子就不行，”袁寶兒心里陡的生出一抹豪情：“你且放心，若先生不允，我便去求外祖。”

“你也知道，外祖最疼愛我了，定會答應幫你。”

眼見袁寶兒為自己出謀又劃策，崔九感動不已。

“寶兒，你真好。”

袁寶兒嘻嘻的笑，“你待我也極好啊。”

袁寶兒始終記得她偷著交代崔敏芝照顧自己的事，而今能幫上她一點忙，自是十分高興。

氣氛變得愉快起來，兩人相攜著出了書院，崔家的馬車沒有來，翠心和張大郎倒是早早到了。

袁寶兒讓翠心留下來，兩人直奔市集。

崔九心情不好或者心情極好，都喜歡去市集轉悠。

市集一如既往的熱鬧，崔九帶著袁寶兒一路走一路看。

她是父母最小的女兒，自小零用錢便比旁的姐妹多。

這也造就她買東西不大盤算的性格，不過也因此，她才看到人間百態，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見人世間的冷暖，萌生了為弱者發聲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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