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顧晟指的地方,她只能看個影影綽綽。
顧晟并不知道,袁寶兒也從來沒跟誰說起過,所以顧晟指完,見袁寶兒目光有些發散,就以為她不明白那個地方代表的含義以及他的想法,便特地解釋起來。
袁寶兒眼睛不好,但她心算水平一流,她通過顧晟解釋和說明,很塊衡量出遠處那塊淺灘的大小以及周遭環境。
“這里的確不錯,大概能容納五百人,可是問題是,一旦發起沖鋒,對岸就會發現,到時我們的人就是靶子。”
“這個我也想過,我打算帶著人先行挑釁,就在之前你看到的地方,”顧晟往另一邊指了指,“我勘察過了,從那里看過來,如果不刻意留人高處偵查,是看不到這邊的情況的。”
袁寶兒左右看了會兒,心里衡量了下角度,那邊本就處于低處,如果打個猝不及防,也是個機會。
“我能做什么?”
袁寶兒問。
顧晟笑了笑,“你就在這里,穩定大局。”
袁寶兒眉頭微挑,“我,領兵打仗,你放心?”
顧晟笑了,“這邊主要是偷襲,既然那位公子對咱們這么感興趣,那就讓他親身體驗一把,看看我顧晟帶出來的兵,是不是吃素的。”
袁寶兒笑了,“行。”
幾百個人闖個府邸,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兩人說定,就往回去。
顧晟嘴上說得豪氣,心里也是擔心袁寶兒的,未免意外他特地叫了遲炳成過來。
遲炳成本就是一員虎將打仗遠比窺探更適合他。
“護好大人,”他如此叮囑。
遲炳成這些日子跟顧晟的關系又親近幾分是眼看著顧晟怎么寵妻的如何不知道他的看重。、
他當即跪地,表了忠心。
顧晟點頭拉他起來,“抓人雖然重要但你和大人的安危更重若是是有不對,你便出手,把人收拾了。”
遲炳成遲疑了下,很小聲的道:“那侯小妹?”
顧晟神情冷淡“她是我軍中何人?”
自然什么也不是只是侯勇的妹子而已。
顧晟擺了擺手,“遇事多思量,不該顧忌的不必理會,你的任務只是保護好大人,把差事辦好。”
遲炳成抱拳行禮鄭重的答了聲是。
隔天,事情照著計劃進行。
袁寶兒和遲炳成在夜色的掩護下帶著人悄無聲息的來到淺灘后面,幾十丈外的山林。
所有人都換上暗色衣裳直等到遠處戰鼓擂起,便開始行動。
河灘上影影綽綽的顯出幾許亮光。
袁寶兒轉頭看遲炳成。
“跟那邊有聯系?”
河對岸也是有布衣衛的人袁寶兒生怕消息延遲傷了友軍。
遲炳成微微搖頭,“沒聽大人說起。”
“之前你們通消息可有從這邊過?”
這一次遲炳成十分肯定的搖頭。
他們傳遞消息都是有專門的渠道,絕不會這么明晃晃的。
確定不是自己人,袁寶兒就放心了。
她示意邊上的幾個兵士過去,把人拉回去,至于該怎么處理,就等刑訊官給結果就好。
就在此時,遠處想起急促的鼓聲,這是顧晟帶著人發動了。
“準備,”袁寶兒低低一喝,示意所有人都準備好,隨著越來越響的叫喊聲,眾人以匍匐的姿勢,安靜而快速的過了小河。
這一路遠比袁寶兒想的更加順利,她帶著人平安度過,正想讓大家收拾衣裳,就聽到遲炳成低喊了聲小心,她人就被撲倒。
遲炳成長得不算太過高大,但對袁寶兒來說已經很大,她艱難的掙扎出來,就聽到不絕的慘叫。
才剛還生龍活虎的兄弟們被淹沒在箭雨當中。
“退,快退,”袁寶兒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她拼命的掙扎想要出來。
然而,箭矢來的猛,速度又快,哪怕她及時喊出來,也還是難以逃脫。
“大人,快跑,”遲炳成遲緩的爬起來,拽著試圖幫助兄弟們的袁寶兒,打飛幾根射過來的箭,拼命過淺灘。
袁寶兒掙扎著把腳邊的兄弟們拽起來,想要多帶些兄弟回來。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哪怕她力氣夠大,哪怕她反應迅速,也還是沒辦法挽救那么多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們死在她眼前。
袁寶兒腦瓜子不停的嗡響,眼前一片血紅。
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對岸。
只知道等她清醒,周圍就只有不足百人。
這些人還身上帶著傷,正相互攙扶著,包扎著。
“大人,這里不安全,我們先回大營吧,”遲炳成低聲說道。
袁寶兒遲緩的看著他,腦子似乎空了。
“大人,”遲炳成低聲叫著。
“他們都死了,”袁寶兒失魂落魄的垂著頭,低低的說道:“連尸首我都沒能力撿回來。”
“沒事的,等我們叫齊人,他們自然就退了。”
遲炳成忍著心傷,低聲道。
袁寶兒回頭,淺灘上流過的水早已變成紅色,汩汩的流向下方。
她眼睛通紅,十分的想嚎啕,可是為了軍心,她不但不能掉淚,甚至不能流露脆弱太久。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環顧正小心看過來的兄弟,“大家相互攙扶,我們先回去,待到傷好,我帶著你們重新殺過去,你們敢不敢?”
眾人齊齊一喝,震得她耳朵都要聾了。
袁寶兒松了口氣,起碼士氣沒徹底低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先回吧,”她示意其他人原路返回,她走在最后。
遲炳成先是在前面帶隊,但走了一會兒,沒見袁寶兒,忙趕去后面。
袁寶兒正躲在大石后面,望著倒在水流里,橫在淺灘上的兄弟們。
“大人,走吧,”遲炳成低聲道:“這里會有人收拾,不會讓兄弟們的遺骨爆在這里的。”
這一次出身未捷,又直面這么殘酷的結果,哪怕是見慣了生死的遲炳成都有點扛不住,何況是一直做文職的袁大人。
“不然我留在這兒等著?”
袁寶兒可憐巴巴的問。
“大人,您不能留在這里,余下的百名兄弟還需要你,”遲炳成始終很耐心,他也是從這個狀態過來的,他很清楚袁寶兒現在的心情,所以格外的寬容。
袁寶兒心里是明白的,她其實是不能留下的,她就是抱著萬一的想法,萬一遲炳成愿意幫她帶回人,那她就可以留在這兒了。
她慢吞吞的站起來,不大情愿的跟上隊伍。
遲炳成看了幾次,見她始終跟著,這才轉去前面帶路。
如此順利的回到大營,大營里喜氣洋洋,十分熱鬧。
“你們,”顧晟正笑著跟幾元大將說話。
一夜的戰斗,結果是喜人的。
他們把叛軍打退二十里,如今這邊河岸的一半已經在他們的手里。
這樣的成績完全可以報給京都。
顧晟笑吟吟的跟幾人說,待會兒若給他們寫請功表,轉眼就見到遲炳成和袁寶兒,他愣了下。
“先下去吧,”他立刻把人都送出去,然后問:“怎么回事?”
“大人,消息走漏了,我們被伏擊了。”
遲炳成跪下來說道。
顧晟一聽,頭皮都炸起來了。
“你沒事吧?”
他立刻拉過袁寶兒,上下打量。
袁寶兒搖了搖頭,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遲炳成,“他救了我。”
“那就好,”顧晟松了口氣。
“可是死了好多兄弟,”在顧晟面前,袁寶兒沒辦法裝作堅強,她一下子哭了出來。
顧晟立刻看向遲炳成。
遲炳成心領神會,退了出去。
顧晟抱住袁寶兒,手臂不松不緊的環著她,由得她哭。
袁寶兒十分激動,一直哭到腦袋都開始疼了才想起來這里并不適合。
她急忙抹掉眼淚,轉頭見跪著的遲炳成早就不見了。
顧晟見她恢復有些,這才拉住她進去里間,溫聲道:“別想那么多,先睡一下。”
袁寶兒卻拉住他,“不行,我要看著兄弟們入土。”
顧晟很不想她在經歷一遍,便道:“這事還是我這個主帥來最為合適。”
“你先休息,等你養好精神,我另外請你幫忙。”
袁寶兒不太情愿,顧晟拍了拍她拉著自己的手。
袁寶兒略微噘嘴,慢吞吞的放開。
在家里,她是妻,可在這里,她的地位要比顧晟略低,軍務上還是要以顧晟的意見為主。
顧晟徑直出去,遲炳成還在那里候著。
“怎么回事?”
顧晟沉著臉,冷聲問道。
遲炳成簡明扼要的把事情講明,又道:“箭矢來的很快也很密,應該是一早就埋伏好的。”
“大人,我懷疑消息走漏了。”
顧晟嘴角用力抿緊。
在這座大營里的都是他相信的人,他很不愿相信,有人背叛了。
“這件事我自有分寸,”顧晟道:“你的傷怎樣?”
遲炳成有些詫異,循著顧晟的視線,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臂被箭擦傷了。
“沒事,”他沒什么所謂的笑了下,“大人,我想把兄弟們的尸骨收一收。”
“這個我親自來,”顧晟道。
顧晟答應袁寶兒的事從來都是不打折扣的去辦的。
遲炳成只略微詫異的看了眼,便點頭離開。
顧晟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才帶著人走了。
袁寶兒縮在榻上,卷著毯子,盯著虛空,腦子里一片空白。
天色一點點暗了,兵士準時送來晚飯。
遲炳成剛好經過,見兵士還愣愣的站在門口,就問:“怎么了?”
兵士舉了舉托盤,“大人好像不在,可這東西”
“給我吧,”主帥的大帳不是隨便能進去的。
遲炳成端著托盤,撩開簾子,就見一個人影端坐在正位上。
遲炳成嚇了一跳,他明明記得顧晟還沒有回營,怎地這里還有個人。
仔細一看,他松了口氣。
“大人,是您。”
他走過去,把托盤放到一旁,“時候不早了,您吃點東西。”
袁寶兒看著摸出火折子,準備點燭臺的他,“尸首都收起來了?”
“是,遲炳成道“大人親自去的,人正往回運。”
袁寶兒站起來,往外去。
遲炳成急忙跟航,陪著她來到大營后面的空地。
那里是他們埋葬兄弟們的地方。
此時,那里已經挖了許許多多的坑洞。
如今戰時,沒辦法置辦太多,只能用他們睡覺用的榻鋪在下面而已。
隨著尸首運來,這里的坑洞在逐漸填滿。
袁寶兒垂著眼,看著躺在坑里的兄弟。
顧晟正從后面過來,拉著她往后退了兩步。
袁寶兒轉過頭,見顧晟十分嚴肅的看著自己,她扯了下嘴角,低聲道:“別擔心,我不會做啥事。”
顧晟哪里能放心,就她才剛的樣子,他都怕得不行,生怕她一時想不開,跟著跳下去。
他急忙示意兵士把土填上。
袁寶兒看在眼里,也沒有阻止,只是等到回去之后,她跟顧晟道:“我想知道他們的家人在那里。”
“你要做什么?”
顧晟問。
“也沒什么,”袁寶兒道:“要是沒有這場戰事,他們就還是家里的頂梁柱。”
“如今他們走了,我想盡點心意。”
能這么想,就說明她還是有理智的。
顧晟松了口氣,“這個都是有名冊記錄的,不過這邊的不夠詳細,等回去我給你一份詳細的,到時咱兩一塊去送。”
袁寶兒微微點頭,沒什么精力的回去內室。
顧晟擔心的看了兩眼,見她再沒出來,想了想,又跟著進去。
“這次得事你打算怎么辦?”
他溫聲問。
“我要報仇,”袁寶兒錯了下后槽牙,眼前浮現凌晨時的情景。
“不管是誰,只要查到,我要親手收拾了他。”
顧晟眼皮垂下,沒有說話。
袁寶兒轉頭,盯著沉默的他,“你不愿意?”
她瞪著大眼睛,大有他不答應,就跟他翻臉的架勢。
顧晟立刻搖頭,“這個你就是不說,我也會這么做。”
“不過既然你堅持,那就交給你,”他字字鏗鏘有力。
袁寶兒這才收回視線,表情也跟著轉柔,“我總覺得這次的事很蹊蹺,你之前還跟誰說起過這事?”
“這次是兩邊行動,需要知會的人很多,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出紕漏。”
顧晟解釋。
“所以這就是原因,”袁寶兒冷著臉,“看來是出了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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