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公府設宴的園子在后花園的東域,叫做四禮。主宴廳坐北朝南名為蘭禮,東西分別有兩座副宴廳,東面是竹禮,西面的是菊禮。三禮之間都有黛瓦長廊相連,亦可通往四禮之外的花園,而三棟青墻黛瓦的屋子圍著一片頗大的庭院。
院子里假山梅林,淺池游魚,自成一景。傅家怕客人雪天路滑摔進魚池里,還特意在池子周圍點了燈,一盞盞的映著冬梅飄雪,正是美輪美奐的景致。
只是阿音一路走來,心事重重的,未曾留意細看。恐唯一疑惑的就是,這四禮園為何只有三禮了。
“你是不是被那個鎮南侯虐的膽子都小了。”夏婼自顧自的坐在阿音的身側,揶揄道,“我是貓是耗子的,也不能把你嚇成這樣啊。”
“是啊,我最近膽小的很,哪兒跟你似得,沒心沒肺的,還有心情出來吃喜酒。”阿音回眸看她,“我那兒下雨打雷的,你那兒晴空萬里啊。”
“別了,下雨打雷的來了。”夏婼說著,微微一抬眸。
阿音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是舒曉珊和傅柔一道進來了。不知為何,偌大宴廳里似乎安靜了一些,氣氛有些詭異。
“這是怎么了。”連通常不怎么注意這些的梁清都察覺了。
阿音瞧著舒曉珊還是從前的樣子,只是沒那么豐腴了,大約是出了月子久了,面上還是帶笑,卻總不像先前那般肆意的樣子。
聽見夏婼小聲道:“還能怎么了,傅家的大少奶奶進門了,將門之女,想來她以后在傅家的地位可大不如前了。”
“此話怎講,她膝下可有三子,又一直是掌家的女眷。”梁清覺得簡蝶今日剛進門,何至于顯出這么多后宅齟齬來。
“三個兒子又怎么樣,嫡長子是傅連,又不喊她母親。簡蝶這一進門,生個一兒半女是遲早的事情,有她什么事兒。再說了簡家如今是什么光景,舒家……哼。”夏婼一臉的不屑,“她不被掃地出門就不錯了。”
阿音知道她說的都對,可是……
“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懂這些了。”阿音說著就將跟前的一塊桂花糕塞進了她嘴里,“來吃喜酒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夏婼鼓著腮幫子嗔了她一眼:“我不說就不說,你細聽聽,你能堵得住所有人的嘴么。”
“……”悠悠眾口何以防患,最是叫人無可奈何了。
好在舒曉珊進門多年,這樣的場合總歸還是應對得宜的,總歸自己沒有錯處就是了。
就在阿音有些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面一聲禮炮,開席了。
“你吃這個。”夏婼第一筷子就夾給了阿音,正遇上梁清也夾了一筷子肉給阿音,兩人相視一眼,“我記得,這位是梁大人。”之前在北冥山救的她。
“是啊,梁清梁大人,御前六品帶刀,吃皇糧的。”阿音含笑看著夏婼,意思是,你惹不起,客氣點。
果然,夏婼撇了撇嘴,幽怨的看了阿音一眼:“你還真是交友甚廣啊。”
“哪里哪里,多謝你的丸子。”阿音咬了一口,聽見梁清說道,“傅柔為何一直看著你。”
“嗯?”阿音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聽見一旁的夏婼道:“真的唉,你招惹她了?”
“沒有啊。”阿音說著,抬眸看去,果真瞧見傅柔正看向她,不由得一愣,還是遠遠地舉了酒杯,算是打招呼了。
對方見狀,也遙遙的舉杯,兩人倒是十分默契的對飲了一杯。
阿音剛擱下杯子,就看見碗里高出許多的菜,聽見夏婼不陰不陽的語調:“你們做廚子的是不是都這樣,不挑食的。傅柔多清高一人啊,這樣眾目睽睽的跟你對飲。”
“……”梁清不禁失笑。
“這你都吃醋。”阿音說著抬手又倒了一杯酒,“來,我也跟你喝一杯。”
“好啊。”夏婼擱下筷子,立馬雨過天晴了。
阿音兩杯下肚,覺得今天的酒醇而不烈,十分不錯,不禁又倒了一杯:“這酒叫什么,挺好喝的。”
聽見有人附和道:“雁回郡主真是豪爽,這酒后勁兒可足,小心為好。”
阿音抬眸看去,不知是哪家女眷,便笑笑不語。聽見梁清說道:“這酒叫梅醇,據說越往后喝梅香越濃,早些年是出自郡公爺的手。”說著朝著阿音微微舉杯。
阿音含笑飲下:“這般珍貴啊,那要多喝。”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熟悉的小聲靠近了。
“聽郡主說喜歡,那我就放心了。”
是舒曉珊,后面還跟著傅柔,手中都端著酒杯,一看就是來敬酒的。
夏婼抬眸看了一眼,沒有說話。聽見舒曉珊含笑道:“大家可不知道,今日這樁婚事能成,多虧了雁回郡主牽線做媒呢。”
一時間議論紛紛。
阿音含笑看她:“二夫人說笑了,是簡姐姐和傅大人自己的緣分,我一個小丫頭,能算什么。”話說的客氣,卻沒有起身。
“郡主謙虛了,我可是特意來敬郡主這位小媒人的,還請郡主賞光才是。”舒曉珊說的大方,想來也不是來找茬的。
阿音也不是個刺兒頭,覺得喜事還是喜氣洋洋的好,便起身舉杯道:“那真是不敢當了。”卻仰頭飲下了一杯。
“多謝郡主賞光。”舒曉珊一飲而盡,看了看身后的傅柔,笑道,“柔兒,你來。”
“我方才和阿音喝過了。”傅柔端著杯子,淡淡道。
舒曉珊微微一愣:“是么?”
傅柔不語,舒曉珊只能作罷,轉而同阿音道:“郡主慢用,一會兒新郎官還要來敬酒呢。”說著便轉身去敬別人的酒了。
阿音這才發覺,今日在座的多是什么公爵夫人,侯爵夫人,還有王妃郡主的,皆是貴人。
“這酒烈,你少喝點兒。”傅柔走過阿音身邊的時候,小聲說了一句,聽不出是什么情緒,說完便飄然回坐了,沒有要跟著舒曉珊一起敬酒的意思。
阿音含笑落座,剛坐好聽見夏婼小聲嘟囔道:“我總覺得她沒安好心。”
“喝杯酒就沒安好心了?”阿音說著,擱下杯子,一旁的梁清給她倒了一杯茶:“喝口茶吧,這才一會兒連喝了四杯了。”
“沒事兒。”阿音換了茶杯,“我的酒量還行。”這才多少,況且她也不是一個貪杯之人。
這邊竹禮廳中女眷們酒過三巡之后,傅煊一身大紅喜袍,帶著胞弟傅煜,一道來敬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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