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禮之中,竹為君子,正直端方,今晚喜酒,卻為女席。
阿音同梁清他們坐在靠門的一桌,并不起眼,可是傅煊進來,先敬了幾位長輩,一眼便找到了她,一身喜氣洋洋的紅衣大步而來。執杯行了一禮:“郡主殿下。”
眾人紛紛看來,像是好戲。
阿音淺淺一笑,起身舉杯道:“傅大人這是來敬酒呢,還是來軍前叫陣呢。”
傅煊恐怕已經喝了不少,臉上并無什么,倒是耳根泛紅,一雙眸子笑盈盈的倒是像極了云墨。
“郡主說笑了,夫人交代了,要我謝你三杯才行。”說著便先飲了一杯。
阿音隨了一杯,卻是笑道:“夫人交代的?這可不對吧。”
“有何不對。”
“我這三杯無傷大雅,傅大人確定還敵得過?”含笑的聲音略帶挑釁,“夫人就不怕大人回屋……不好交代么。”最后一句說的很輕很低,恐怕只有靠著她的夏婼聽見一了一二,一頭霧水。
傅煊似乎也愣了一下,酒后疏狂,立馬笑道:“你是真有意思……可惜了。”不知為何。
阿音未曾在意,已經續上了一杯,笑道:“不過夫人大過天,傅大人從命么。”
傅煊看著她,接過傅煜手里的杯子,道:“自然從命。”仰頭又是一杯。
阿音飲下第二杯,終于品出一絲梅香,心頭微微一怔,似有驚喜:“果真。”
“果真如何?”傅煊問道。
“梅香馥郁。”阿音含笑滿上第三杯,道:“最后一杯我祝大人與夫人,永結同心,白頭偕老,不離不棄。”不知為何,酒香入喉,竟然如此滾燙,一股梅香,沁人心脾。
傅煊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朗聲道:“多謝。”一飲而盡。
新郎官一整晚,除了自己的父親,賓客之中,唯一連敬三杯,就是這位小媒人,雁回郡主了。眼下,他們都還不知,這三杯酒,在之后的好長一段時間,還被人拿來閑聊。
而眼下,阿音飲到梅香濃郁之后,終于體會到什么叫做后勁足了。
“你沒事吧。”夏婼有些擔心的看著她,“你真是了不得了,獨自跟新郎官喝成這樣。”
“喝口熱茶吧。”梁清又給她倒了一杯。
阿音一手支著額頭,抿唇一笑:“沒事兒。”
“我瞧著可不像沒事。”夏婼碎碎念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傅煊有什么呢,不會真有什么吧。”
阿音聞言,嗔了她一眼,將被子里的茶一飲而盡。聽見梁清道:“我瞧著有心事是真的,不過跟傅大人無關。”
“……”阿音終于有點兒相信,梁清跟梁鑰是親叔侄了。
“有心事就更不能喝了,容易醉的,你這一會兒有十杯了吧。”
“哪兒有。”阿音說著起身道,“我出去轉轉。”
夏婼一驚:“你不會要吐吧。”
阿音聞言,狡黠一笑,忽然俯身往她跟前“吐”了一口,夏婼嚇得花容失色:“你干嘛……”
“哈哈……”阿音不禁笑道,“嚇唬你的,我……如廁。”最后兩個字只是做了口型,并未出聲。
夏婼終于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吐死你才好。”
阿音不以為意的笑笑,一旁的絲雀上前,將那紫貂給她裹上,扶著她從側門出去了。
外面,雪還在下。
一點點,不徐不緩的緩緩落下,仿佛不管發生什么,他們都不著急一般,只要落下就好。
阿音站在廊下,抬眸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主廳,那里是男賓席,眼下似乎也挺熱鬧的。
“郡主,咱們往哪兒走。”絲雀小聲問道。
阿音看著燈火的那邊,茫然的搖了搖頭,眼中的醉意一點點濃郁,恍惚道:“不知道。”果真心事重重。
“郡主,傅大人成親,您這樣叫人瞧見了會誤會的。”絲雀小聲提醒道。
阿音抿了抿唇角:“旁人誤會的還少么。”說著舉步往蘭禮那邊走,卻在半途轉了方向,往后院去了。
今日辦喜宴,到處都點著大紅的燈籠,走到哪里都不怕路黑。不過,阿音也從未怕過路黑。
靜靜的落雪之中,梅香陣陣,終究越來越濃郁了。
是梅林。
等阿音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走進了一大片的梅林之中,抬眸四望,連這梅林之中也是紅燈點點,恍若夢境。
“終于知道,這里為什么叫四禮了。”阿音擁著貂裘,抬手接下兩片落雪,“原來這是梅禮。”
少女站在梅林之中,口中梅香,鼻尖馥郁,半夢半醒叫她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微微抬眸,卻見落雪不再,一方紙傘遮住了她頭頂的落雪。
微微一怔,是他身上凜冽的香味,還有比平時要濃一些的清苦味道,一瞬間,她連頭也不敢回了。
雪靜靜的落下,落在那傘上,依舊寂靜無聲,指尖微微一頓。
云墨站在她身后,等著她回頭。可是她卻像毫無察覺一般,站在那里,靜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見男子輕輕一嘆:“對不起。”
“是我不該……”云墨握著傘的手微微一緊,“你不愿見我,也罷。”說著從身后握住了她的手心,兩人的手都很涼。
阿音垂眸,看著他將自己手中的傘遞給她,心頭一沉,覺得難受極了。
“拿好。”云墨說著便要松手。
可是阿音也松了手,那傘便在兩人手中,落在了地上,滾了半圈,停在了阿音的腳邊。
“你怎么……你怎么可以說對不起呢。”阿音回眸看他,映著那點點燈火,眼中不知是醉意還是淚光,“我是有多了不得,得了你全部的愛意,還要你來跟我說對不起。”
云墨意外的看著她,手心一緊。
“你不可以說三個字,全天下都不能讓你說三個字。”阿音定定的看著他,淚眼朦朧,“我也不行……”
“不。”云墨的臉色本來就不好,此刻映著落雪,更加的冷峻蒼白,“我所求不多,盡此一生不過希望你待我如兄如父,只要你愿意忘記那一吻,我都可以。”
“……”哥哥,阿音看著他,淚如雨下,她不知道為什么他們會變成這樣,他這樣站在自己面前,她真的好想好想抱一抱他,可是她又害怕,害怕自己做錯了。
云墨看她如此難過,眉心輕蹙,終于無奈道:“無論如何,不要低下頭。”說著揉了頭她的發,“少喝一點,早點回去吧。”說完便松了手,轉身要走。
阿音下意識的拉住了他的手心:“生辰……”
話音未落便忽然聽見一聲低吼:“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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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捂臉)這兩章簡直就是修羅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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