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女子熟悉的聲音略帶嬌嗔,“你怎么又生氣了。”
“沒有。”云墨聽見自己的聲音回道。
“還說沒有,難道你生氣什么樣子我不知道么。”女子一張小臉湊過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閃過一絲狡黠,“不就是抄書么,我抄還不行么。”
外面似乎是在下雪,一陣陣的寒意透過窗欞卷進來,沒完沒了的樣子。
“你抄了那么多,有多少抄進心里去了。”
“阿音,我是怕……”
“我不聽!”少女忽然生氣了起來,鼓了鼓腮幫子,“我回去抄書了。”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云墨站在一旁,有些茫然的看著女子離開的身影,本能的就要追去去,可是還是眼睜睜的看著她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中。
云墨看著屋里的另一個自己,一臉的著急:追啊,你為什么不追?
“殿下,怎么不追小姐。”門口的杜柳問道。
那個云墨看了一眼窗外,嘆道:“就算是追上了,又能如何呢。“
“……”云墨看著自己,又看了看阿音消失的方向,外面落雪紛紛,果真是冷得很。一個念頭忽然涌上心頭,他不去管另一個自己,踏著冰雪就追了過去。
即便是什么也做不了,自己也想陪在她身邊,阿音,阿音!
“阿音……”云墨睜開眼的時候,還是半夜,漆黑的夜色中點著一盞燈在屏風外面,透出朦朧的光,讓他恍惚間還覺得自己是在夢中。
云墨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半晌才回過神來,屋里兩個炭盆將四周都烤的暖烘烘的。可是他卻還是覺得自己停在夢里,夢里,在下雪,那寒風一陣陣的,沒完沒了。
“殿下。”外面守夜的杜柳聽到動靜,繞過屏風匆匆進來,“您怎么醒了。”
“沒事。”云墨躺在那里,悶聲道,“做了一個夢。”
“……”杜柳拿著燭臺進來,照亮了他床前的一角,“又夢見小姐了。”
“嗯。”云墨拿開了擋在眼前的手,看著床頂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總是夢見她,夢見她笑,夢見她生氣,夢見她扭頭就跑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杜柳如今勸他已經勸得如火純情了,“想來還是擔憂小姐回京吧。”
“如今她必須要回來了。”云墨深深一嘆。
“是啊,不回來就是抗旨,就是要反了。”杜柳也是擔憂道,“殿下還是放寬心吧,或許陛下說的是真的,只是想讓小姐在他眼皮底下,不會太過為難的。”
“那云鶴呢。”云墨側臉看著他手里的燭臺,冷聲道,“他一旦繼承大統了,還會善待她么。”
“殿下總不能跟著她一輩子。”杜柳說完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忙就跪下了,“屬下失言。”他并沒有別的意思,這個世上沒有誰可以陪著另一個人一輩子的。
父母妻兒,通通不行。
云墨搖搖頭,緩緩坐起身:“你說的沒錯,就是因為沒錯,我才會夜不能寐。”說著將被子拉了拉,“只希望這匆匆的時日里,阿音能將南疆的大軍收服,成為她最強的后盾。”而不是腹背受敵。
“殿下寬心,小姐一定可以的。”
“但愿。”云墨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抬眸看了一眼窗外:“都快二月里了,還是這樣冷。”
“外面下雪了。”杜柳起身拿了外衣給他披上。
云墨似乎一怔:“果真是下雪了。”
“嗯。”
“讓你聯系金平年的,如何了。”
杜柳聞言搖搖頭:“外面的禁衛軍如今只聽陛下的,要傳消息出去不易。”說著連忙保證道,“殿下放心,屬下一定盡快將消息傳出去。”
“嗯。”云墨沒有多說什么,點了點頭,似乎有些疲憊。
“殿下要用些什么么,屬下去拿。”
“不必了,你去休息吧,燈留下。”云墨說完便緩緩地靠在了床頭,閉上了眼睛,卻不像是要睡的樣子。
“屬下還是給殿下倒一杯熱水吧。”杜柳垂首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孤燈之下,聽見他喃喃自語道:“我是怕,我走了以后,你還是什么都不懂,沒有人再照顧你,教你這些了。”別人,我總是放心不下的,不管是誰。
即便有光,他還是覺得心頭悶悶的,真希望她在南疆一切安好,不要出什么是了,才是。
南疆,南山南,干戚大營。
轉眼已經三日了,可是阿音還沒有轉醒,頂多是掙了眼迷迷糊糊的看一眼,說兩句胡話,然后便又昏睡過去,有時發燒,有時發涼,軍營里大約有十來個軍醫,輪番的照料,都以精疲力竭。
說到底,要不是阿音的內力深厚,一直撐著,她那小身板兒根本熬不了這么久,唯一叫大家有些欣慰的,就是她的傷口都在慢慢愈合,并未惡化,至少暫且是沒有性命之虞的。
李家祖孫的營帳中,夜色已深,李輝滿頭霜華一臉憔悴,依舊未眠。
李沐跪在他跟前,垂著眼簾,一言未發。
“這次的事情,你如何說。”李輝沉聲道,“別告訴我,你一概不知。”
“祖父。”
“我知道你心高氣傲,不愿屈居一個小丫頭的臣下,但是我李家一門是家臣,主上幾十余年只留這么一個遺孤。”李輝映著孤燈看著自己唯一的孫兒,“阿沐,我未曾要求過你即刻就俯首聽命,奉命唯謹。你們都年輕,時日長呢,可以慢慢磨合。可是……”李輝驟然一拍桌角,“你這是謀害主上!”
“我沒有!”李沐一襲白衣,很是狼狽的跪在那里,“孫兒真的不知聶長雄要做這種事情,我若是知道……我哪怕猜到一絲他竟如此齷齪,立時斬殺也不一定。”
李輝看著他,顯然不信:“如今聶長雄死了,聶家父子,一個暈了,一個還跪著,我問誰都問不出什么了。”
“祖父。”李沐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阿音迷迷糊糊的拉著他的手,喊他“哥哥”的樣子,心頭一緊,深深俯首道,“孫兒在意她了。”
“什么?”
“我在意她,不知何時,開始在意她。”在意到哪怕做一個替身也甘之如飴。
“你……”李輝看著自己的孫子,扶著桌子居然有些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你說清楚。”
“只可惜那婚約不是真的,爺爺……為何不是真的。”語氣竟然有些哽咽。
“阿沐……”李輝深深一嘆,“你叫我說你什么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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