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盛夏,京都的天氣說變就變了,清晨起來還是艷陽高照的,這會兒還沒到午時,便忽然陰云密布,院子里灑掃的下人見狀還沒來得及躲,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
彼時云墨還在窗前抄字,我完全不知道外面下雨了,驟聞一聲驚雷,這才回過神來。提筆,側眸看了一眼窗外,下雨了。
“殿下。”杜柳匆匆從外面進來,淋了半身的雨,“有消息了,終于有消息了!”
云墨握著筆的指尖微微一緊,暮然回眸:“拿來。”
杜柳顧不得身上的雨水,連忙進去,將懷中的書信遞了過去:“金郡馬好容易安排了買菜的小販,混進府里送菜,才送了這一條消息。禁衛軍都人精似的,眼下要不是陛下那邊看的不那么緊了,也不一定送的進來。”
云墨捏著那好不容易得來的消息,心里自然是知道這消息是好不容易得來的:“辛苦他了。”這些年他在京都的勢力盤根錯節,上到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都有他的人脈,當時結交他一來是為了北面的消息,二來也就是為了以防眼下這樣的近況了。
杜柳見他展了字條,這才有閑暇抬手撣了撣肩頭的雨水,外面又是一聲驚雷,這雨勢上來了,噼里啪啦的,將西窗前的湘妃竹打得顫顫巍巍的。
“她果真回來了。”半晌,聽見男子溫潤的聲音和著雨聲,不知所想。
杜柳自然知道是誰:“已經在路上了?”
“嗯,跟慕家兩位,用商船走的水路,大約還有一月左右便能到京都了。”
“這樣快。”杜柳喜道,“看來小姐心里記掛殿下,半點也不曾耽誤。”
“我知道。”白衣公子坐在窗下,微微垂著眼簾,“只是南疆如今究竟如何,是半點消息也沒有。”
“殿下放心,小姐福澤深厚,一定是萬全的。”
云墨輕輕一嘆,將那字條拿在指尖輕輕摩挲:“云鶴他……也快抵京了。”
“想來父皇苦苦支撐了這么久,總算是可以松一口氣了。”云墨淺淺一笑,將那字條遞給杜柳,“終究是不知道,父皇是要將她許配給誰。”
杜柳接過那字條,掏出火折子給燒了,聞言道:“殿下,來人傳話,榮華郡主這兩日會進宮去看望惠妃娘娘,好像是為了四公主的婚事累著了。”
云墨聞言微微挑眉,聽見杜柳道:“聽意思,是想打聽一下。”
“榮華郡主。”云墨一時起疑道,“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她對阿音的態度有點兒奇怪。”
“殿下奇怪什么?”
“當初都傳金連禮對阿音有意,為此她一直看不慣阿音,后來又出了南平王家的事情,到現在云香憐還在金府,逼得金連禮遠走他鄉,她也在家吃齋年佛了。”
“殿下的意思是,榮華郡主應該更不喜小姐,怎么會還特意幫她。”
“嗯,金平年自然是為了我也為了他自己,那么這個女人呢。”
“郡主跟郡馬爺一直感情甚篤,或許只是為了夫家呢。”杜柳扔了手里的青灰,收了火折子。
云墨搖搖頭,聽著窗外雨驟,若有所思:若是只是為了金平年,她根本不用做什么,這些年來她為他搭橋鋪路,金平年在京都的人脈幾乎都是她鋪來的,已經足夠了。阿音究竟嫁給誰,完全跟她沒有關系呀。
因為無論阿音嫁給誰,也不會影響到金平年的路,不是么。
如今細想,榮華郡主究竟是在什么時候,因為什么,對阿音的態度忽然轉變了呢。
畢竟按照她的性子,如今金家如此,她完全可以怪罪在阿音身上,不是么。
雨水落在西窗,噼噼啪啪的。聽得男子,一時心亂如麻,好容易得了她的一點消息,居然叫他更亂了。
“阿柳。”
“是。”
“等雨停了,你叫人將這里屋里好好收拾一下,把我的東西都搬去碧落閣吧。”
杜柳一怔:“這么急么?小姐還有些日子才到呢。”
“早點收拾好了,等她到了,這里要好好地。”云墨說著環視了一下四周,“這樣瞧著,真是夠亂的。”
亂么?杜柳一時疑惑,明明阿音的東西都沒人敢動。
“是。”杜柳想了想,還是說道,“可是,殿下,要是小姐回來不住在瓊園呢,萬一陛下讓她去侯府呢。”畢竟如今也算是名正言順了。
聞言,云墨指尖微微一蜷,默了良久,才起身道:“收拾吧。”我喜歡等著她,不管她還回不回來。
雨聲滴滴答答,落在船頭,聲聲入耳。
阿音站在雨中,聽著傘上淅淅瀝瀝的小雨,看著水面上一圈圈繁復卻一絲不亂的水波紋,出神良久。
一旁只有絲竹撐著傘,一言不發的陪著她。
自從慕夫人的藥膏出事,她的心事又多了一重,卻也不知道為何。
雨中,忽然有一聲聲響動,忽扇忽扇的,越來越近。快到跟前了,絲竹見她依舊出神的看著水面,小聲道:“主子,是信鴿。”
“啊?”阿音猛然回過神來,抬眸看去,一眼就看見一只雪白的信鴿在雨中飛來,掙扎向前,卻毫不迷惘,直到穩穩地停在了自己面前的欄桿上。
“是干戚的軍鴿。”
“嗯。”阿音伸手抽出那信鴿腳上的信,“給它遮一遮雨。”
絲竹默不作聲的將手里的雨傘微微傾斜,遮住了那只信鴿。阿音站在傘下,聽著那鴿子“咕咕”的叫聲,展開了那信,然后眉心越蹙越緊。
“李沐出事了。”
絲竹聞言,側眸看她。
“他在婁煩遇刺了。”阿音一雙琉璃色的眸子深深的看著雨幕,沉聲道,“豈有此理,究竟是何人。”
李沐在大約一月前就到了婁煩的王都戎盧,幾番查證,那枚玉佩是一位將軍手里送出去的。他親自去找那位將軍,卻不想晚了一步,那將軍居然在王都府邸被人刺殺。李沐沒來得及撤離就被黑衣人偷襲,受了傷。
線索斷了……
“主子息怒。”
“哼。”阿音冷哼一聲,“我現在是知道了,被天下忌憚的滋味是什么樣的,根本就想不到什么時候會有什么怪物沖出來咬我一口,猝不及防。”
絲竹默了默:“有我在。”
阿音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背,忽然咳嗽了起來,一陣風越過落雨的水面迎面襲來,幾乎吹得她搖搖欲墜。聽見女子啞聲道:“我累了,還沒見到他,就如此累了……”
“累了就歇一歇吧。”絲竹話音剛落,阿音便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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