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鳳陽宮。
阿音聽說周元帶著周汘來的時候,也是一愣,不知道為何。周元通常不來鳳陽宮,實在有什么事情要稟報,也是去御書房。
“請他們進來吧。”
“是。”
余田應了一聲出去,絲雀吩咐了侍女上茶點,絲竹一直站在阿音身側,對什么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絲雀有的時候會忍不住看她,看到出神。總覺得,如今的絲竹比從前還要冷了。
阿音今日沒有跟那畫兒較勁,難得安安靜靜的在窗前跟梁鑰一道下棋:“四叔還不承認么,來我這兒是怕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既然知道,不若痛快的跟我說了,究竟是為了什么。”梁鑰微微抬眸,“慕無塵?”
“不要提他。”阿音眸子微微一沉,“這里是鳳陽宮。”
梁鑰知道她的意思,便只垂眸看著她手里的黑子落下。
“周小姐怎么一道進宮了。”阿音說著看了一眼對面的梁鑰。
男子一襲月嵐長袍,一手挽著廣繡,落下一枚白子:“我怎么知道。”說著看了看阿音,“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危險。”
阿音沖他淺淺一笑,挑眉道:“如今比我想法危險的人多了去了,四叔何必在意我一個。”
“你跟他們不一樣。”梁鑰看見她手里的黑子緊跟著包了過來,冷不丁道,“你的棋藝不錯呀,從前沒覺得。”
“是么。”阿音看著黑白的棋盤,一時不知想起了什么,琉璃色的眸子微微一深,“大約從前我只在乎他手里的棋子吧。”
他?梁鑰抿了抿唇角,除了云墨還能有誰呢。
清淺而規矩的腳步聲靠近,梁鑰不回頭也知道是誰進來了,下一刻便聽見了周元那周正刻板的聲音。
“太后娘娘金安。”周元帶著周汘進來,行了一禮。
外面的雪還在下,沒有昨天夜里那般大了,但是他們進來還是帶進了一股子寒氣。
周汘看見阿音坐在窗前,那側影無端端的跟那晚月光的陰影下梁鑰的側影重疊,而此刻這兩人果真面對面坐著,心頭不由得一動,連忙垂下了眸子。
聽見阿音道:“都坐吧。”
“多謝太后。”周元落座,將手里的折子遞給了絲雀。
阿音接過來,聽見周元道:“昨天慕相和殷將軍一道去了大理寺。”
聞言,阿音打開折子的手微微一頓,抬眸看來。那一瞬,周汘看見她那雙琉璃色的眸子,忽而覺得很美。那種美,只要仔細一看就會覺得驚心動魄。而她之前,居然沒有發現。
“比我想象中要晚點兒。”阿音沒有問慕無塵什么,“說了什么。”
“慕相問了兩句,殷木奎還是那句話,他喝醉了,夜黑路滑,是誤傷。”周元說著看著阿音手里的折子,“臣以為,如今有禁衛軍的口供,其實可以直接移交天牢了。”
阿音匆匆的看了他的折子:“可以定罪了?”
“臣覺得可以了。”
“看來殷木奎和阿素并無什么關聯。”阿音緩緩地合上了折子,擱在了一旁,“愛卿確定了么。”
“嗯,基本確定殷木蘭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聞言,周汘一怔,這事兒她倒是一點兒也沒有察覺,看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兄長,這里并沒有她開口說話的份兒。
而知至知終,梁鑰也只是閑閑的撐著側臉,垂眸看著棋盤,一言未發。
那神色,和跟她下棋的時候不一樣。
那一刻,周汘對昨天的決定有些動搖了,她忽而想,或許梁鑰跟她說的話并不是固執己見,而是一個事實。
“料到了,不然慕相也不會親自跟去吧。”阿音想了一瞬道,“將人找出來,哀家倒要看看,殷木蘭究竟要做什么。”
“是,臣領旨。只是……”周元欲言又止。
梁鑰似乎聽出了什么了,那雙美目終于看了過來,周汘猝不及防的對上了他的目光,稍稍一怔,還是落落大方的抿了抿唇角。
可是梁鑰卻似乎沒有在看她,目光淡淡的掠過,落在了周元的身上。
聽見阿音略帶笑意道:“周大人是想哀家推一把?”
“是,臣僭越了。”
“不礙事,舉手之勞而已。”阿音很好說話,垂眸捻起一顆棋子,淡淡道,“只是這事兒不要讓慕相知道。”
周元似乎料到了,說著起身道:“是,那押送殷木奎去天牢的事情,臣就著手去辦了。”
“去吧。”
“臣告退。”周元行了一禮,周汘見狀也跟著行了一禮,然后兄妹二人便像來時一樣,離開了。
阿音將手中的棋子放下,側眸看著窗外,周元跟周汘并肩走在院子里的身影,隱約可見。
“看來周大人是知道你在我這兒,特意帶了妹妹來的。”
“大約是慕相說的。”梁鑰跟著落了一子,“怎么,你這相當紅娘的心思,這么多年了還改不掉么。”
阿音聞言,回眸看他,微微挑眉:“周汘不錯,與你相配。”
“我記得從前你還說那位跟云墨相配的。”梁鑰看著她,一雙美目里帶著一絲挑釁,從未有過。
“四叔。”不知為何,兩人之間忽而火藥味濃重了起來,劍拔弩張的,“你瞧瞧如今梁清跟慕大哥不就挺好的,人還是要向前看的。”
“這世上就是有人想得開,有的人就是死心眼的。”
阿音心頭一頓,強忍著怒意看他:“如今瞧來,還是想得開的多,四叔又何必如此固執呢。”
“你是在說慕無塵么。”
“嘩啦”一聲,阿音忽而掃落了棋盤上棋子,書房里的人都是一怔。
絲雀看著腳邊的狼藉,連忙跪下道:“太后息怒。”如今真是提不得。
“太后息怒。”里里外外,除了梁鑰和絲竹,跪了一圈又一圈,空氣凝重的可怕。
阿音坐在窗前,那雙漂亮的眸子緊緊地看著梁鑰:“不是說了,不提他么。”
“我也說了,我也不愛提別人。”
“我是太后。”
“嗯,你要砍了我么?”梁鑰就這么坐在她對面,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一雙美目里是阿音從來都看不透的心思。
阿音的眸子瞇了瞇,忽而大笑了起來,笑的無奈而哀傷,笑得旁人害怕而擔憂。
許久,梁鑰聽見她用一種深深地無奈聲,道:“我怎么舍得呢,我身邊已經沒有旁人了呀。”
梁鑰放在膝上的指尖微微一蜷,看著她,沒有說話。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