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了祝煦臉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艷,目送她轉身回待客的廂房去,兩姐妹等了片刻,才開始往回走。
方才和祝煦憐交鋒時海柔幾乎沒有話,沛柔也是此時才有時間關注她的情緒。
海柔就嘆道:“我原先還為表哥不值,覺得是祝家的這個心狠手辣的丑丫頭配不上他。可聽了她方才的一席話,若不是拿準了我舍不得表哥,她又怎么敢如此囂張。”
“原來你的都是對的,只有我才這樣傻。”
“三姐姐,你這是冤枉我,我何時過你傻來著?”沛柔笑道:“我可從來不敢,這是你自己的。”
海柔知道她在跟自己開玩笑,也就笑起來,伸手去撓她的癢。沛柔最怕癢不過,立刻就要躲,迎面卻撞上了一個人。
她沒來得及看清,嘴里就先開始道歉,“抱歉,是我的不是。”一抬頭卻對上一雙冷漠的眸子。
又是齊延。
今生他們見了三次了,一次他給他行了禮,她沒有話。可倒有兩次都是她低聲下氣的跟他道歉。
沛柔心里就遽然煩躁了起來。讓開了路,也不管他要什么,徑直往前走。
“且慢。”身后是少年略微還有些稚嫩的聲音,“我正是來找你的。”
沛柔回過頭,用冷漠回應著他的冷漠,“齊四公子有何貴干?”
“你哥哥要和永寧郡王世子一起去何家大姐的院子里偷看她,我攔不住他們。”
她原來還在把這聲音和她記憶中那個齊延做對比,聞言卻沒法再這樣閑閑的把自己置身事外。
“什么?他們什么時候過去的?已經走了嗎?”
沛柔語意不善,齊延卻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
“你出門后不久世子就提議要去了,你哥哥顧忌著你,一開始并沒有同意,后來發現你已經不在廂房里,也就跟著世子和其他幾家的人出門去了。”
又道:“他們不會聽我的。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到長輩那里去,所以就來找你了。”
他不想把事情鬧到長輩那里去,可是她卻是不怕的,一狀告到楊氏面前也就是了。
可是沛聲今日還要跟著楊氏去拜師的,她不能讓他跟著景珣胡來先得了不是,給先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沛柔沒有來得及再跟齊延一句話,就拉著海柔回頭往官房走。
“三姐姐,剛才他的話你也聽見了,其他人犯渾和我們沒有關系,可是我不能看著五哥哥跟著他們一起胡鬧。”
等進了官房,她就立即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比甲。
“三姐姐,你把你的比甲換給我,我這件比甲的顏色太顯眼了,你這件的顏色卻和何家侍奉賓客的丫鬟差不多。”
海柔也沒有猶豫,就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遞給沛柔。
“五妹妹,我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就不跟著添亂了,但是這是別人家的府邸,我們又是和何家姐妹有過節的,你千萬心些。”
沛柔一邊換上她的衣服,一邊囑咐她。
“你一個人回去太打眼了,你從這邊出去,找個丫鬟陪你在她們家的花園看看就是了。我把五哥哥帶回來就過來找你。”
海柔也套上了她的衣裳,卻略微有些嫌。
“五妹妹,怎么我和你看著差不多胖瘦,你的衣服卻比我好些似的。你的話我知道了,你自己心些。”
又道:“若是沛哥兒不聽話,你就別理他了,你自己回來就是了,反正今日三叔母也在這里。”
沛柔就摘下了頭上的花冠放在自己的荷包里準備往外走,卻正瞥見墻角架子上放著的水盆。
那水盆里的水是被人用過的,還在往外冒著熱氣,有香胰子的味道。
這種味道和何家準備的放在官房里的并不一樣,她覺得今日好像在哪里聞過。
她們和祝煦憐在這里交談了很久,并沒有見有人過來。
她和海柔往回走的那一會兒,也并不足以讓一個姐用完官房再凈完手從容的離開。
也就是,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是在官房里的,而且很有可能偷聽了她們和祝煦憐的全部對話。
上次在宣瑞伯府的那件事之后太夫人就提醒過她隔墻有耳的事情了,沒想到今日她居然又大意了。
她在心里把祝煦憐罵了一遍又一遍,她有能耐到她面前逞強讓她跟著她到官房來,倒是不記得先看看官房里到底有沒有人。
可沛柔現在當務之急也不是追究到底是誰聽了她們的話,而是怎么把犯渾的沛聲拉回來。
難道前生也是這樣,沛聲和其他的貴族少年一起起哄要去看今日定婚的何晴霜,然后看見了一直陪著姐姐的何霓云,從此就對她留了心?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禮成之后別家的姐都去了何家待客的廂房,只有何霓云以及跟著全福人段二夫人過來的段露心還在何晴霜的閨房里。
比起方才人多眼雜,這是最好的機會了。
沛柔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加快了腳步往何晴霜的院子走。
她方向感一直很好,畢竟前生她也不光是在馬場里跑馬的。
興致一來,和瑜娘兩個人曾經跑去過離燕京城有幾十離遠的地方,若是不好生記得路,她們又怎么回得來。
她方才在何晴霜院子里呆過,加上對何府有些好奇,一路上有什么景致都有留心,在腦海中把路線過了一遍,也就很順利的看見了何晴霜住的院子的屋檐。
沛聲他們果然聚集在何晴霜住的院子之外,站在一旁的亭子里裝模作樣吟詩作對,實則在商量怎么才能一窺未來的新娘子的容顏。
此時何府里大部分的下人都在待客的廂房里忙碌,或者是在花廳準備午膳,院子外倒的確沒什么下人走動。
沛柔躲在一叢茉莉花后,仔細的看了看那邊。那邊的男孩子她大多不認得,而齊延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混了進去。
此時她頭上什么裝飾也無,反而顯得有些奇怪,她就隨手摘了幾朵茉莉別進了發間,想了想。
既然她不認得他們,想必他們也不會認得她,決定就裝作丫鬟去把沛聲叫過來。
沛柔就低了頭,努力的做出恭敬的樣子來,往涼亭走去。
在離涼亭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把頭垂的更低,“請問定國公徐家的五公子在不在這里,徐三太太正在找他。”
她遠遠的從茉莉花叢邊走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有幾個少年注意到了她,此時聽見她話,眾人就竊竊私語起來,沛聲撥開了人群,有些不耐煩。
“我娘不是在院子里陪著何家的太太話嗎,怎么會遣人來找我?”
話了一半,就已經注意到了沛柔的不對,連忙改口,大聲道:“我想起來了,我娘確實讓我去前院一棠。那我就先走了。”
一邊一邊聲催促著沛柔往前走。
后面就傳來眾饒嬉笑聲,景珣更是道:“沛哥兒,你是不敢了吧?我見過怕母親、怕祖母的,像你這樣怕妹妹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又有一個少年的聲音,“什么?怕妹妹?沛聲兄居然還怕妹妹,怎么?這個妹妹是羅剎啊,還是仙啊?”
油腔滑調,十分惹人討厭。
沛聲根本不敢回話,只是一個勁的讓沛柔走快些。
經過何晴霜的院門前時,卻正見何霓云站在門口,低聲吩咐丫頭做事。
沛柔下意識去看沛聲,卻見他也被著聲音吸引。何霓云和他的目光在空中對上,而后有些不解,又慌亂的低下了頭。
好不容易找了個沒饒僻靜角落,兄妹倆才停下來話。
“五妹妹,這里可都是外男,雖然大多數年紀還,也有何家的年紀較長的姻親,你怎么能這樣過來呢?被人沖撞了怎么辦。”
沛柔正因為事情沒有辦成而有些惱怒,語氣就有些沖,也不回答他的問題。
“你可知道你今日是來做什么的?祖母和三叔母為了你殫精竭慮,你就是這樣回報她們的?”
沛聲被沛柔一次又一次的教訓,此時不由也覺得面上掛不住。
“我又做了什么了?我不過和同樣來做客的朋友在這邊聊聊而已,這樣也算犯了你的忌諱了?”
“聊聊?得可真輕描淡寫啊。何家準備的廂房還不夠你聊的,非要到人家大姐住的院落外面的涼亭里聊?”
“你不要打量別人都是傻子,只有你一人聰明。”沛柔對沛聲實在也是很失望。
沛聲也是氣急了,就有些口不擇言:“那你大可隨便指個丫鬟過來把我叫走便是,又何必特意打扮的像個丫鬟,自己往外男堆里湊。”
“怎么?你可是看上了哪家公子,要我給你引薦引薦嗎?”
沛聲也不想想,若是她只遣個丫鬟過去,丫鬟的話他會不會聽呢。
這話的誅心,沛柔也根本沒有想到她認識了兩生,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她的哥哥沛聲會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張了幾次口,都不知道該些什么,只有淚水順著面頰滾落。
“我不想和你再多什么了,你好自為之。我卻也不允許你再回去和那些放浪輕薄之人湊做一堆,你若是還敢回去,我也不扮作丫鬟叫你了,我直接稟明了三叔母便是。”
她就把沛聲留在了原地,自己一個人不管不鼓往前走。越想越氣憤傷心,只是在竭力的收束眼淚。
沛聲還是注意到了何霓云。
她殫精竭慮了那么久,甚至不惜裝作丫鬟去一群外男跟前,卻還是出了紕漏。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重生以來她一直跟自己要冷靜,要理智,不要再如前生一般僅僅憑著自己的心意,靠著別人手上的權力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今的事情實在是讓她很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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