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瑜娘一直與沛柔話,景珣不由得心生不滿:“五表妹,從你過來,就一直和瑜娘兩個人竊竊私語。這里可還有好幾個人呢,你們倒是也理理我們呀。”
不等沛柔和瑜娘話,齊延先道:“想來鄉君和這位世妹也有許久未見了,她們是好友,自然有許多話要。世子不必求全責備。”
又對沛柔道:“今日宴席的菜色是提前訂好的,鄉君要不要看看播,再添些什么?”
沛柔看了他一眼,“不必了,我也并不是那么挑剔的。”
景珣便道:“好裙都讓齊世兄做了。”
讓廝取過了播來,“瑜娘,你看看還要添些什么。”
瑜娘卻也沒怎么理會他,只道:“今日齊世兄想必已經點了不少菜了,沛娘都她自己‘不挑剔’,我也沒什么好挑剔的。”
瑜娘促狹地看了沛柔一眼,而后越過沛柔的肩膀,把目光落在齊延身上。
“齊世兄,我出身萬將軍府,父親是禁軍統領萬靖遂。齊世兄不記得我,我卻還記得齊世兄。”
“當年馬球會上將沛娘從馬上救下,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齊延就對著她拱了拱手,“萬世妹太客氣了。元放對當年世妹的身手印象也很深刻,女子之中少有能將馬球打的這樣好的。”
瑜娘就又對著沛柔眨眨眼,笑道:“齊世兄夸錯人了,我打馬球的水平,還沒有沛娘一半好。”
沛柔知道瑜娘一定是誤會了她和齊延的關系了,不由得臉紅起來。
可這件事情來話長,景珣還在場,她也不好詳細地。
正好二進來為他們上菜,也就先動了筷子吃飯。
景珣最喜歡醉春樓的甕頭春,瑜娘也是海量,不過一會兒功夫,光他們兩人就喝下去兩壇。
沛柔一碰酒就會臉紅,在外面時一般不喝。
她發現齊延卻也沒有喝,于是打趣道:“齊世兄怎么不喝一杯,難道是怕待會兒付不起酒錢?”
齊延就拎起茶壺,替自己和沛柔都滿上,“酒多傷身,也誤事,還是少喝一些為妙。這是去年秋的大紅袍,今年的新茶還沒上,鄉君嘗一嘗。”
沛柔平日里也喜歡喝烏龍茶,便將杯子拿起來,只覺得湯色明亮,喝了一口,香溢滿喉,的確不錯。
“齊世兄方才酒多誤事,今日可還有什么事情要去做么?”
齊延也喝了一口茶,而后道:“自然是還有要事的。”
聽見他這樣,她不知道為何又覺得有些失落,只強笑道:“齊世兄若是還有事,就早些過去吧。如今已經是在燕京城里,待會兒我自然也回府了。”
“那怎么行,鄉君還沒有吃完飯,我如何能辦這件事。難道要鄉君餓著肚子和我在燕京城中逛么?”
沛柔瞪大了眼睛,“我何時要和你一起在城中逛了,我只答應了和你一起吃飯而已。”
齊延卻沒有答她,只是笑著對景珣道:“今日難得相遇,若是只吃這一頓飯就散了,是否有些不盡興。”
“不如再找一處雅致的地方坐坐,方不辜負此夜此景。世子,你是么?”
景珣當然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和他一唱一和,“齊世兄的有理。臘月事多,開了年之后更是忙碌,難得相遇,怎能不盡興游玩。”
“齊世兄不必操心,我這就讓廝先去金水湖上訂一只畫舫。”
“今日月光雖不甚明亮,可有參差星子。何況近來又在準備上元燈會之事,湖上風光定然也不錯。”
“瑜娘想必還沒有坐過金水湖上的畫舫吧,擇日不如撞日,金水湖離此處也不遠,用完膳便一同過去吧。”
三下兩下就把這事情敲定了下來。
既然定了行程,眾人也都無心用飯。沛柔原想讓李嬤嬤一道去,今日就隨她在熙和園里住,她去再三推辭了。
沛柔無法,只能讓定國公留給她的親衛費嘯和紜春一起先把她送回了香山。
沛柔的馬車留給了李嬤嬤,自然只能和瑜娘坐在一起。她家里人向來是不準她在燕京城中騎馬的。
齊延和景珣行在前面,她們在馬車里話。
紜春走前把方才齊延送給她的首飾盒交給了她,正好被瑜娘看見了。
此時不免就要問起來,“方才紜春給了你什么好東西,快拿出來我看看。”
沛柔無法,只好將首飾盒遞給了瑜娘,瑜娘一看就驚呼起來,“這不是下午齊世兄在羅幕翠里買的么?”
沛柔有些奇怪她的反應,不以為然地道:“是啊。這有什么可奇怪的,一根簪子罷了。”
瑜娘便促狹地笑了笑,拿出簪子來在沛柔發髻上比了比,而后將簪子插進了她發間。
“簪子確是沒什么可奇怪的,重要的不過是他買這只簪子時的話而已。”
沛柔的好奇心被瑜娘勾起來,“他了什么?”
“你叫我一聲‘好姐姐’我就告訴你。”
這種時候了,又要賣起關子來。
沛柔便佯裝生氣,“你若是不告訴我,我往后就再也不叫你姐姐了。”
“花容月貌的娘子,氣性怎么這般大。”
瑜娘嘆了口氣,“我就告訴你吧。當時景珣問他是給誰買的簪子,他,‘是給我心愛之饒’。”
瑜娘一邊,一邊盯著沛柔的臉看。可是她的神色卻未見欣喜,反而有鐮淡的失落。
白日遇見何霓云時,她曾她的生辰快到了,問齊延給她準備了什么禮物。
而他今日會把這支簪子送給她,不過是看她有些不高興罷了。
沛柔就伸手要把簪子取下來,卻被瑜娘按住:“這支簪子的簪身是扁的,插進去容易,取出來恐怕就要帶了頭發下來了。我可不會梳頭,你還是暫且忍耐吧。”
如今還在外面,若是發髻散亂,確實不好看,她也只能熄了要把簪子取下來的心思。
不多時就到了金水湖邊,以景珣的身份地位,安排一只畫舫自然不是難事。
景珣和齊延先上了船,而后伸手將瑜娘和沛柔扶了上去。
這是今日他第二次握著自己的手。
沛柔在他身邊站定,發髻上的牡丹花簪恰在他眼前,齊延笑意溫和,“你戴這支簪子,果然很好看。”
為了能在畫舫上站穩,她站的離他很近。齊延的聲音,就如同湖面上的微風一樣在她耳邊撫過。
若此時是她的前世,若她今日沒有聽到何霓云的那番話,她大約是會很心動的。
可此時星河燦爛,東風凝寒,她卻只覺得有些冷。
“或許戴在齊世兄心愛之饒發髻上,會更好看些。”
沛柔留下這一句話,就徑自往瑜娘和景珣所在的地方去了,留下齊延怔愣在原地。
從他們上船,畫舫就漸漸開往了湖心。
瑜娘是第一次來坐這邊的游船,不免有些興奮,雖然甲板上有些寒涼,也一直沒有進船艙里去。
沛柔的披風忘在了自己的馬車里,此時就有些受不住。見沛柔覺得有些冷,瑜娘便提議大家都去船艙里。
沛柔和瑜娘行在前面,景珣和齊延跟在她們身后。
打開艙門,掀開層層珠簾和紗簾,卻居然見了一個女子,只著了紗衣,橫臥在艙內貴妃榻上。
衣服也沒有穿好,半露香肩,雪白的長腿也故意從裙擺下露出,像是在等著誰進來輕撫。
太香艷了。
沛柔下意識就轉過身,伸手捂住了齊延的眼睛:“不準看!”
瑜娘卻愣住了,半都沒有反應。
那女子見了先進來的是兩個少女,不由得秀眉微蹙,而后坐直了身子,扯了扯肩上的衣服。
媚笑道:“許久不見世子了,世子果然已經將奴家忘了,另找了這兩位年輕貌美的妹妹來服侍您。”
被當作風塵女子,瑜娘和沛柔的臉色自然都不好看。
此時沛柔自然也反應過來了,如同被燙到了一般收了手。
齊延卻也還算乖覺,徑自轉過了身。
瑜娘也不話,就只冷冰冰地盯著景珣。
景珣根本就不敢看她,轉頭踹了一腳身邊的廝,“你是怎么辦的事情?”
那廝嚇的跪在地上,“世子爺饒命,世子爺饒命。的定完這艘畫舫,就回去給您復命了,實在不知道縈縈姑娘怎么會上了船的。”
縈縈?這個名字卻有些耳熟。
似乎,似乎景珣前生在朱芙樓里梳攏的那個花魁就是叫這個名字。
瑜娘冷哼道:“連你身邊的廝都知道她的名字,想來你應當是常和她在一處的吧?”
見桌上有一件狐裘,撿起來扔給了貴妃榻上的風塵女,“把你的衣服穿上!”
那叫縈縈的女子穿上了狐裘,卻仍沒有把繡鞋穿好,踩著畫舫中的錦毯,一步步走到了瑜娘與景珣跟前,帶起了一陣香風。
齊延對熏香過敏,此時不由得就被嗆地咳嗽了起來。
縈縈打量了瑜娘好幾眼,才笑著走近景珣,把一只手放在景珣胸口。
“才幾日不見,世子爺怎么就換了口味了。原來不是最喜歡奴家這樣的長相么,還夸奴家‘艷若桃李’,怎么如今卻喜歡起了這樣‘冷若冰霜’的娘子了?”
景珣一把把縈縈推開,“你胡什么,我和你統共也只見了一兩次罷了。”
縈縈卻比了個“三”的手勢,“除了您之前單獨召奴家陪伴的兩次,還有一次是在張家四郎辦的宴會上,您忘了?”
沛柔雖然想讓瑜娘看清楚景珣的本性,可有方才這幾句話已經足夠了。
再下去,只是徒增瑜娘的傷心而已。
于是便上前一步,冷冷道:“縈縈姑娘可是不想再繼續做這門生意了?若是不想做,直便是,何必平添這樣多的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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