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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不知該與源帝說什么,二人都沉默良久,源帝率先打破安靜:
“朕也不愿作惡人,只聽他如何處理。”
說完走下臺階,揮手示意虞昭跟上,來到楚子凱所在的房間外。輕輕推門,隱于屏紗后,只有鎮國將軍和楚子凱二人議事,虞昭能看清楚子凱雙眉微皺,倒是少見他這副愁容。
鎮邊將軍聲音威嚴:“此番百姓震怒,正逢多事之秋。若不順應民意,失了民心,恐我大楚威信不存。若要江山穩固,虞昭就活不得!”
楚子凱雙手撐著書案,面色為難不說話。
“臣只問殿下一句,要那女人,還是要江山?”
楚子凱依然不答。
瞬間空氣凝固得如死水一般,源帝,鎮國將軍,虞昭,皆在等他的答案。
如何抉擇,江山是源帝與各忠臣多年的心血。處心積慮才穩住,虞昭是誰?天下眾多女兒家的一個,與前者比之何其渺小。
又聽鎮國將軍再次催促。
半晌,聽楚子凱咬牙艱難吐出兩個字,把立于屏紗后方虞昭心底砸涼。忽而又釋懷,暗諷自己心中希翼生得自作多情。心涼頃刻又變成疼痛,但虞昭清楚,若自己再戀戀不舍,更是個笑話。
毫不留戀地轉身,心痛催得淚涌下來,虞昭用袖子拭去,死命咬著牙不肯再流。
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走到哪里去,想到這虞昭駐足,轉頭問跟過來的源帝。“陛下,那此時您做如何打算?我是否該走了?”
“不是時候,你現在依然是宸妃。”源帝答后,又道:“但為確保太子斷得決絕,朕會讓他親賜你毒酒,不過你放心,朕會暗自命人換成假的。你醒來之時,會在京州的農宮,子宜也會送去那,待風聲滅盡,再接你們再回宮。”
風吹得樹葉秫秫響,也將沙吹進虞昭的眼中,忽覺嘴中發苦,想起楚子宜給自己放在荷包中的薄荷糖。不由拿出剝開入嘴,如同往日種種,甜得發膩,涼到心底。虞昭按源帝的吩咐去那殿中等候,像是真的等著宣判一般。
度秒如年,不想面對的卻總要來。卓姚拿著楚子凱的親筆詔書,端著一碗藥上來時便知,此情已死。
看著她將送楚子凱的鈴鐺遞還給自己時便知,難以復燃。抬手將藥送進嘴里,淚水一同入了嘴,更是苦到令人發顫。
寢殿中昏暗,睡在床上的男人忽然驚醒。外頭侯著的馮安聽見動靜,推門而入。“殿下受苦了。”
楚子凱一把將他抓過。急切問道:“父皇呢?”
“陛下在亭毓樓,親督宸妃娘娘受刑……”馮安話還沒答完,被楚子凱一把推開,見他拔腿就往亭毓樓方向去,坐在地上深深嘆了一口氣。
楚子凱不解父皇為何要將自己迷暈,越想越心慌,若是她有事,若是她有事……黑暗中難行,步子卻不敢慢,慌亂得跌了好幾下,也顧不上,直奔亭毓樓。
到時,里面安靜得出奇,讓楚子凱有些不敢動,步子放緩走到門前,扣了扣門。“昭昭?”
“給朕進來!”只傳來了源帝的聲音,楚子凱推門而入,見已經倒在地上的虞昭,再也不能冷靜。不可置信的看著旁邊落地的藥碗,聲音顫抖問道:“父皇,為何啊?”
“因為未來的太子妃,絕不會是她!”看著楚子凱雙目通紅,用顫顫巍巍的手將虞昭摟在懷中,源帝心中無奈,卻不得不狠下心來。“你與她都知道,既愿意冒此險,后果來臨,便要受得住。”
懷中的人面色蒼白,唇無血色,無力的將手垂下,那樣子分明沒有半點生氣。楚子凱不敢去探她的鼻息脈搏,只覺那是自己不能承受之痛,只低聲試著喚道:“昭昭……”
懷中的人依舊未動,但能感受到溫熱漸失,心慌意亂瞬間從楚子凱心底蔓延至全身,只覺那股心疼將氣息堵住,卻還是艱難地試圖喚她:“昭昭,你起來……我帶你去,去歸人湖……”
聲音不可控制的顫動,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死命壓抑著痛苦,情緒將雙眼都逼紅了,看向源帝。“父皇,您救她,您也知是兒臣的錯,她原是不愿的……”
少見他這般慌張無措,源帝心下感慨一番,嘆了口氣緩緩開口。“是你的錯,所以朕讓你擔了這個惡名,以你之名賜的毒酒。想來她如此倔強,定是心灰意冷了才安然喝下。你若答應朕,下定決心不在與她有瓜葛,朕會命人盡力。”
看見虞昭手里緊握著的鈴鐺,楚子凱想去拿,她卻死死拽著不肯放手。
“兒臣答應,”楚子凱忍著心疼逼著自己說出這幾個字,又連忙懇求道:“耽誤不得,還請父皇立刻命人來救治。”
源帝不緊不慢,對他道:“記住你的承諾,若是以后,再對她有一點心思,酒照樣賜,卻不會讓她有活命的機會。”
“兒臣明白。”此刻源帝說什么,楚子凱都果斷答應著,什么都可以棄,懷中的人命若沒了,他的命便也沒了。
原以為可以護住,如今才明白,若無至權,這情是脆弱且最毒的藥,是自己沖動拉著她沉淪,毒本該賜自己,她何其無辜。江山也本該自己打下,何以就將她卷入其中。楚子凱暗罵自己窩囊廢,八尺男兒若有氣概便不會讓她擋在前方受難來安自己的江山。
源帝冷聲吩咐:“既明白,便走吧。”
楚子凱不知自己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放開她,轉身離去。身后那道門關上,便如同二人之間此后的隔閡了。距離外近,可就是被隔著,看不見,觸不到。
秋風又起,世人皆知盛寵不衰的宸妃被那一場變故打壓得大病一場,差點喪了命。那些憤怒的人心中稍微平衡了些,但在心中坐實了她妖妃這個名號。源帝率大軍歸京之后,并沒有馬上將虞昭楚子宜接回,花了重金以宸妃的名義在大楚各地捐了善堂佛寺,平息了一些民怨。不過眾人穿著善堂里的衣,吃著善堂里的食,還是小聲談論著:“這是妖妃在贖罪呢……”
至于是何罪名,大多都說不清楚的,民間流傳著各種版本,虞昭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犯了哪一條。當日同樣被劫持,同樣差點死了,就是運氣好些被救回來了,便被詆毀成這個樣子,好似那群人中,就自己沒資格活,僥幸逃脫一死便是有罪。卓姚寬慰道:“娘娘榮寵太惹眼,天下人有幾個不嫉妒,所以有人給了他們找了個豁口,自然都想來踩一腳。委屈娘娘擔了這莫須有的罪名。”
是啊,委屈,但自己選的路,沒看清楚也只得怪自己。虞昭對卓姚搖搖頭,只覺心累,什么話都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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