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這看似綿軟卻藏著致命一擊的話，風聲瞬間刮起，所有人眼睛望著虞昭，都興奮得發亮，心中料定，她平時被楚子凱捧著寵，已是將嬌縱養成本能，定然會忍不下這口氣，只望她能出言頂眾人幾句為自己開脫，便可借著勢頭，將事情擴散得更大，如此一來，只用拿悠悠眾口的口水，就能將她活活淹死。

除了虞昭身后站著的眾宮人們因擔憂主子受難變得有些惶惶不安之外，殿中的人，就只有凌妃臉上露出了憂色，望著虞昭欲言又止，仿佛想讓她開口為她自己辯駁一二。

“不長記性！昨日陛下才說了，宮里頭的有些人，慣會撲風捉影以訛傳訛！多大點事兒，值得你們這般不顧尊卑，竟妄論起懿妃娘娘的不是！還不把嘴巴閉緊……”

人多不懼律法責眾，殿中嬪妃中，瞧著勢頭有利，平日里稍能得到些臉面說得上幾句話的，幾乎都選擇與劉昭容站成了統一一條戰線，畏畏縮縮又野心勃勃，明槍不敢高舉，只能躲遠放暗箭，拿著手絹捂著嘴，你一言我一語趁著熱鬧，毫不客氣對虞昭中傷，依然沒能如愿把虞昭逼急，卻是凌妃先坐不住了，面色漸而冷下，輕斥道：

“尊卑有別！本宮與懿妃娘娘還在說話，你等就該把嘴閉上！昭容姐姐，她們年紀小不懂事也就算了，你本是東宮上來的老人了，連這點規矩也不懂嗎？帶著各位姐妹們插科打諢胡鬧，目無禮法冒犯位分高者，像什么樣子！”

好在凌妃資質在手，在宮妃們心中，算個威望不低的人。這呵斥有了幾分成效，眾人的議論聲稍收斂，轉而，凌妃又轉頭，對虞昭陪著笑臉，淡然道：“妹妹放心，我只是手臂傷了，不妨事的，涂了傷藥，冬日里只要不見風，不出半月也就能好了，就算留疤留痕，也有衣裳遮住，跟妹妹臉上的傷比起來，不算要緊。”

而處于風口子被多人指責的虞昭，垂著眼睛，依然氣定神閑，津津有味品著盞中香茶，默默聽她們一個輪著一個如對飛花令一般流利說出口的批評，像是已經破罐子破摔了一般，無所謂于自己正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見此，眾妃的那聲討的勢頭便更兇猛起來，什么……大逆不道，目中無人……罪該致死等重詞，接二連三從她們口中蹦出，凌妃眉頭緊皺，聽不下去了，抬手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靜，呵斥道：

“凌妃娘娘，您倒是賢德又知禮法，送出這許多人情與真心，殊不知，別人從來沒將這禮法賢德放在眼里，對待陛下尚且都能草率不敬，何況你這點以噓寒問暖示好的小意思？怕是轉眼就能被她當做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變著法的給吹枕邊風詆毀你呢。”

言辭激烈，這戰火，才算是正式挑起來了，已經兩個比較囂張的打了頭陣，素來溫婉柔弱的張淑容，也想朱唇輕啟添一分助力，語重心長道：

明里聽起來，劉昭容這話多是在大放心中的仁慈，為了憐惜付出心意沒有得到回報的凌妃，但眾人所關注的，皆不在此，而是都只將心思放在這話中暗里諷刺虞昭目中無人的意味，就著這話，開始三兩湊近竊竊私語，妄圖添油加醋漸漸把動靜鬧大，坐實了虞昭狂妄得失了分寸的罪名，才能一舉博得朝臣百姓多方的贊同助力，徹底將她鏟除。

被諷刺的虞昭頭也不抬，端起茶盞充耳不聞周遭聲音越來越大的談論聲，沒有做出何反應，連情緒也察覺不到半點異樣，她深知這時候低調才是避風頭的最好的方法，沉著冷靜才是得意著手解決問題最好的狀態，所以秉承著卓姚先前教她那話中的道理，以小忍換大安，遂坦坦蕩蕩端身坐著，任由她們氣勢洶洶將心中不滿發泄個夠。

凌妃婉轉一笑，微微點頭：“妹妹實在見外，切莫覺得愧疚，姐妹一場，為你費心，本是我這當姐姐的該做的。”

以禮相待和睦一派，落入一旁的劉昭容眼里，甚是讓她覺得心頭不爽快，想著自己方才的好心不得凌妃的好臉對待，心中更是氣，側身冷哼一聲，堪堪閉了嘴。

你方唱罷我登場，劉昭容這頭熄了火，又聽趙貴人嚶嚀一笑，捂著嘴偏頭輕諷道：

眼前這位胸懷寬廣過度了的凌妃，總愛送來太多無謂的關心示好，讓虞昭感覺不到一點心暖。只覺得十分不自在，但她也知曉，來自旁人這些拒絕不墊的好意，再是覺得負擔，也不應該以惡劣態度回報，于是委婉拒絕道：

“有勞你費心，不過此后，再不必這般做這勞累自己的事情，若如此次這般是我傷著碰著受了苦，本宮心中的愧疚，會比身子上的不適更覺難過。”

牙尖嘴怪從來是劉昭容的強項，往往只要她只要一張嘴，吐出來的話無論多少，其中必定就帶著挑事尋釁的苗頭。此番是她帶頭拿住了虞昭的短處，爭了一腔硬朗底氣，更是囂張了渾身的派頭，斜倚在椅背上，滔滔不絕道：

“我自認傲骨崢崢，從來學不會討好服軟擁權勢之人，必定學不了凌妃姐姐，做不來這等費力不討好的事，且也不瞧瞧，夫綱不遵目無君上的人，讓凌妃姐姐因為她做羹湯傷了手還記掛著她的傷，她也配？”

話還不至最難聽處，可自劉昭容話里第一個字眼發了聲，虞昭便立刻感知到，今日這場仗的頭陣開鋒箭，已是離了弓弦，朝自己飛過來了，而隨后，還藏著數千萬的言刀語箭，皆瞄準著自己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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