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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太過冷清，沈茂修獨自踏上了去往春暉院之路。

記憶中，這條路走了無數遍，即使已經過去了十年，他還是清晰地記得每個拐彎，每個轉角。

很快，郁郁蔥蔥的春暉院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借著朦朧的夜色，他看到了未上鎖的院門，看到了爬滿藤條的院墻。

沈茂修毫不猶豫推門而入，他記得沈陵容方才說的，今晚或許還能看到，明晚就不一定了。

他一定要親眼瞧見才能甘心。

破敗的院落荒蕪而寂寥，憶起昔日人來人往的繁郁模樣，一股悲涼感涌上他的心頭。

上一次走在這條路上，還是怒氣沖沖來興師問罪的時候，沒料到那一日見到的卻是懸梁自盡的安氏。

春喜院終于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沈茂修邁出顫抖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春喜院的院門。

萬籟寂靜，只有沈茂修一深一淺的腳步聲。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緊張與恐懼侵占了他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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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一旦院中真的有母羊，那么沈陵容今晚所說，幾乎都是真的了。

白氏能想出如此迂回而陰狠的毒計，他哪里還敢相信，她是那個心地純善，溫柔天真的白氏。

沈茂修步步逼近，一股似有若無的惡臭開始飄蕩過來。

他忍不住嫌惡地捂住了鼻子，鼓起勇氣踏進了春喜院。

濃郁至實質般的惡臭撲面而來，沈茂修抬頭看去，院中趴著一團白色，看不清究竟為何物。

他的心臟開始砰砰直跳，一股暈眩感逐漸濃烈，甚至壓過了刺鼻的臭味。

他略微顫抖著走上前去，腳步聲嗒嗒，驚醒了地上那一團。

“咩～”

低沉而沙啞的羊叫聲突然響起，沈茂修心弦一顫，腦子轟的一聲就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母羊動了動自己的腦袋，一雙突出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沈茂修，在月光下透著一絲詭異。

沈茂修腳步一頓，突然轉身飛奔離去，腳步踉蹌，幾次差點摔倒。

“是真的！是真的！”

沈茂修腦子里悠悠轉轉只有這三個字。

昔日的信任與甜蜜瞬間崩塌，除了悲痛，還有絲絲縷縷沸騰的恨意。

白氏欺騙了他！

十年來的恩愛一朝成空，原來他不過是被人捏在掌心的棋子。

背叛與恥辱猶如徹骨的冰冷一步步蠶食了他的心，沈茂修的眼神逐漸陰狠。

他舉目四顧，最終狂奔而去，只是那方向卻不是秋梧院。

另一邊，秋梧院中依舊燈火通明。

桐香伺候著白氏沐浴更衣，暖房香馥，春色如故。

白氏今晚似乎興致頗高。

她伸出一雙芊芊玉手，明亮的燭光下，柔荑似春冰銷薄，玲瓏剔透，寒霜彩塑，瑰潤纖彎。

白氏滿意地翹了翹薄唇，“桐香，去取鳳仙花來。”

桐香一聽，便知白氏今晚要染丹蔻，忙福了身，“奴婢這便去準備。”

白氏點了點頭，又說道：“差人去問問，老爺幾時過來，去夏荷院也有些時辰了。”

桐香心頭微微一顫，點了點頭，派人去準備染丹蔻的一應物什，自己則親自去跑了一趟夏荷院。

她一路小跑，到了夏荷院門口的時候，額頭上已經滿是汗珠。

“姑娘在嗎？”桐香高聲問道。

鵑兒在屋內聽得桐香的聲音，忙開了門，就見桐香急急走來。

“桐香，怎的這時候過來，是不是那邊鬧起來了？”

鵑兒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桐香被問得一頭霧水，“哪兒鬧起來了？是夫人久久不見老爺回去，差我過來問一聲。”

鵑兒一愣，“老爺還沒回秋梧院？”

“沒有呀，老爺什么時候走的？”桐香疑惑地看著鵑兒。

鵑兒心中涌起一陣不安，轉頭去尋沈陵容，見她家小姐也已經走了出來，正扶著門框一臉若有所思。

“小姐，老爺竟然還沒回秋梧院，算著路程，早就該到了呀？”

鵑兒迎了上去，一臉擔憂。

她不是擔憂沈茂修的安危，而是擔憂沈陵容的計謀落了空。

沈陵容卻是輕笑一聲，含著淡淡的諷刺。

“十年前他不分青紅皂白冤枉我娘親，現如今倒是知道求證后再發作了。說起來，終究是懷疑的對象不同，他心里不舍得。”

聽得沈陵容的話，鵑兒恍然大悟。

“那老爺他一定是去春暉院了！”

沈陵容點了點頭，“只要見到母羊，他便知曉我說的都是真的，若沒有猜錯，他下一步定是尋劉媽媽去了。”

鵑兒點了點頭，是了，劉媽媽是當年白氏打胎的重要人證，老爺若要弄個清楚明白，定要和劉媽媽聊過的。

“桐香，你過來。”

沈陵容朝桐香招了招手，語氣親和。

桐香忙走上前來，一雙眼睛望著沈陵容，亮晶晶的。

“你回去只管和白氏說，老爺就在我這兒，只是還有好些話要說，讓她再等等。”沈陵容輕聲細語吩咐道。

桐香點了點頭，就要匆匆離去，沈陵容卻攔住了她。

“聽鵑兒說了你的心意，我心里頭是極歡喜，因此也要與你坦誠相待才是。今晚秋梧院絕不太平，若是計謀成功，白氏甚至會徹底垮臺，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沈陵容遠黛細眉，一雙清水秋瞳微彎著，看起來極是溫和。

桐香望著沈陵容臉上的坦誠與直率，感動地點了點頭，“奴婢曉得了。”

沈陵容輕輕抓起她的手，“我是要感謝你的，若沒有你，我還一籌莫展，找不到突破口。”

桐香受寵若驚，連連后退就要跪下，沈陵容卻靈活地上前扶住了她。

“你不用與我這般客氣，這次若是白氏倒了臺，我定會求得老爺將你保住，你且放寬心，快快回去，莫要引起白氏的懷疑才是。”

這次不論沈陵容怎么拒絕，桐香還是跪了下來，給沈陵容磕了頭。

“姑娘如此以誠相待，奴婢愧不敢當，只求經此一事，今后有幸能隨侍姑娘左右。”

桐香說得認真，倒讓沈陵容有些動容。

“我自是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你快快起來吧。”

鵑兒興奮地上前將桐香扶了起來，激動地與桐香四手緊握。

桐香眼含熱淚，向著鵑兒點了點頭，又給沈陵容行了禮，這才邁著堅定的步伐出了夏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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