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淺予匆匆趕回府,直接到牛亮和曹靜雯住的院子。
牛亮,金子等人都在外面守著。
牛亮看到盛淺予就一臉著急的迎上來,臉上的表情是說不出的慌亂。
“牛大哥別慌,生孩子都這樣,我現在進去看看。”
“好好。”看到盛淺予出現,牛亮臉色鎮定了許多。
有盛淺予在,就算遇到突發情況他心里也有底了。
盛淺予進門,里面是兩個接生婆在守著,邊嬤嬤坐在曹靜雯身邊安慰著她,讓她穩住心神之類的。
看到盛淺予,邊嬤嬤原本有些緊繃的臉色也緩和下來。
“怎么樣?開了幾指?”盛淺予走到床邊,看著咬唇的曹靜雯,問話。
站在床尾的兩個接生婆回話,“三指,還要好一會兒才行。”
盛淺予點頭,坐到邊嬤嬤讓出來的凳子上,拉住曹靜雯的手,“別害怕,就是要忍著點疼,你要鎮定,想想孩子,想想牛大哥,你一定會沒事的。”
“嗯。”曹靜雯此時臉色看上去還可以,也算是能忍。
“要不要把牛大哥叫來陪著你?”
聞言,曹靜雯搖頭,“不要。”
“郡主,這男子是不能進產房的,不吉利。”其中一個接生婆道。
盛淺予沒有接話,順著曹靜雯點頭,“好,那就不讓他進來,你盡量不要大喊,要保存體力,一會兒可要生兩個孩子呢。”
“好。”
盛淺予也不跟她多說,還是節省力氣生孩子比較重要。
接下來的時間對于曹靜雯來說是煎熬的,對大家來說是漫長的等待。
曹靜雯一聲聲的痛喊聲傳到院子里,牛亮急得來回轉悠,恨不得進屋替曹靜雯受這份罪。
一直沒有離開,站在大門處的容逸低垂著眸子,腦子里則是想著盛淺予當初一個人在山洞中生廷煊,那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場景?
痛苦自不必說,當時盛淺予身邊根本沒有一個人在,而她生下的孩子是個連父親都沒有的孩子。
那個時候若是出些意外,盛淺予大概是活不下去了,他應該也沒有機會見到母子倆。
盛淺予所經歷的,是他這輩子都無法彌補的。
女人生孩子就等同于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如今他和盛淺予已經有了廷煊,也許,以后可以不要孩子了。
容逸站在門邊獨自做著決定,時間也一分一秒的過去。
此時屋里的盛淺予眼看著曹靜雯的臉色慢慢變的難看,盛淺予的神色也不好看。
把脈的手從曹靜雯手腕上拿起來,盛淺予拍拍曹靜雯,“你先休息一下,馬上就好。”
懷著兩個,曹靜雯又是第一次生孩子,不順利也在預料之中。好在她之前都有所準備。
盛淺予轉身出門,手被曹靜雯拉住。
“姑娘,是不是情況不好?沒關系,別管我,救孩子。”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現在不是沒有力氣,而是用力也沒有用。
她能感覺到肚子里的孩子想要出來。
但,就是生不下來。
盛淺予轉身,聲音帶著安撫,“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可是,姑......”
“噓你現在就聽我的,好好休息,等著。我保證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事。”
曹靜雯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盛淺予,眼睛幾乎睜不開,她還是一直告訴盛淺予救孩子。
“嗯。”盛淺予給她保證,之后向邊嬤嬤使了個眼色,自己抬腳出門。
這邊兩個接生婆急得臉上都冒汗了,“你說這宮口怎么就不開呢?”
“是啊,急死個人了,不開怎么生啊?”
“是......”
“行了,你們別在這呆著了,出去拿賞銀離開吧。”邊嬤嬤按照盛淺予的意思把人打發走。
“啊?”接生婆驚訝,“不生了?”
這是放棄了?!
邊嬤嬤聞言,臉色沉下來,“別瞎說,生孩子哪有生到一半就不生的?接下來用不到你們了,回去吧。”
兩個接生婆對視了一眼,知道不能多言。
而且,這生孩子生到一半沒出來的確實有,只不過是結局都不怎么好。
“出去吧。”
“哎。”
兩產婆看了一眼床上臉色蒼白的曹靜雯,什么都不說,臉上神色卻都不看好。
疼了快一夜還是只開三指,就算孩子好好的,這大人看上去也不行了。
估計,懸!
邊嬤嬤這個在王府呆了大半輩子的人自然也能看出兩個產婆的神色。
而且,生孩子的她雖然見的不多,但也不算少。
頭一胎就要生兩個的,確實難。
房門開,大廳里的人也跟著守了一夜沒睡。
牛亮雙目赤紅,見盛淺予出來,第一個沖過來,開口,說話都帶著顫音,“姑,姑娘,怎么,怎么樣?”
前半夜還能不時聽到靜雯的喊聲,現在什么動靜都沒有,也一直沒聽到孩子的哭聲,確實有些不好的預感。
“牛大哥別急,恐怕要用我之前跟你說的方法,開腹把孩子取出來。”
聞言,牛亮身子踉蹌了一下,后退幾步。
是的,之前姑娘給靜雯檢查身子的時候就說過這一胎不好生。
靜雯是第一次懷孕,懷了兩個。再加上懷孕期間走過很遠的路來東容國京城。
雖然路上走的很慢,但是畢竟走了很久,距離又那么遠,兩地的氣候差異也有些大。
所以,靜雯看著沒什么事,但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也能像大人那樣不受影響。
如今果然還是到了最壞的這一步。
“牛大哥,你鎮定點。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很有信心,有我在,絕對會保他們母子平安!”
盛淺予給牛亮打氣,其實自己心里也沒有什么底。
她在現代就沒有主刀給人破腹產過,現在一下子要取出兩個孩子,還是沒有任何儀器的情況下。
等于,曹靜雯的性命完完全全的交在了她的手里。
而若是有分毫的閃失,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牛大哥。
牛亮這幾年一直跟在她身邊,什么都愿意做,也從來沒有過怨言。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曹靜雯有事!
“姑娘,您,您盡力,一定要盡力!”牛亮不想說這樣的話,但是,媳婦的性命不能這么沒了呀!
“快起來,這些都不用你說,我自然會盡力保證他們母子的安全。”
盛淺予扶起牛亮,轉頭看向金子,“金子,你去藥房把放在最里側箱子里的一個大包拿出來,記住了,不要用手碰,也先不要打開。”
“好。”金子聞言,立刻跑出去辦事。
盛淺予轉腳朝依然等在大廳的容逸走去,“容逸,我需要胡御醫幫忙,可能需要你派人去把他請來。”
這個時辰,確實有些不好。
但是,金子一個人在肯定不行,她也不放心。
“好。”容逸沒有多說,對陌千擺手,“去吧。”
“是。”
“你不要有壓力,我相信你。”
盛淺予扯了扯嘴角,她自己對自己都沒什么信心。
但是,牛亮在這邊,她不能說任何喪氣的話。
“嗯,我去準備消毒的東西,你若是沒什么急事就看著點廷煊,他醒了估計要找我。”
“嗯,放心吧。”
和容逸簡單說了幾句,盛淺予轉頭看向邊嬤嬤,“邊嬤嬤,你一會兒跟我進去,孩子拿出來之后要有人管。另外,再把劉媽也叫上,兩個孩子,回頭你們一人接一個。”
“哎,好。”
“牛大哥,你這個時候不要亂,交給你一個任務。”
牛亮臉色不好看,緊張的恨不得沖進房間去看看。
聽到盛淺予這么說,他打起精神,點頭,“好,姑娘說。”
“你讓人燒些熱水送進房間,還有一些可能隨時會需要的東西,到時候不要亂,你在這邊盯著。”
“好,好,姑娘放心。”
盛淺予沒有再耽擱時間,趕緊去準備需要的東西。
大約半個時辰后,盛淺予帶著胡大夫,金子幾人進了房間。
“胡大夫,說真的,我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手術,一會兒若是您看著有什么不對的一定要提醒我。”
“這個,行,老夫盡量。就是怕老夫根本也不會知道。”
“沒關系,咱們開始吧,多一個人就多一份保證。”
“嗯。”
三人換上特制的衣服,曹靜雯已經被挪到一個比較高的小床上,床上帶的架子上固定著幾根鐵柱,上面是固定燈的位置。
曹靜雯很虛弱,但是也知道自己接下來將要經歷什么。
“姑娘,一定要先顧著孩子。”
盛淺予拿著銀針轉身,“不要多想,我有把握,你和孩子都不會有事。牛大哥現在就守在外面,他可是都快哭了,你就算是為了牛大哥也要爭口氣的撐下去才行。”
“嗯,我知道,我一定堅持下去。”曹靜雯身子很虛弱,熬了一夜實在太累了,她現在只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夠平安的出生。
“好了,別多想,安心睡一覺,我保證你醒來會看到兩個健康的孩子。”
“嗯。”
盛淺予對曹靜雯點點頭,看看胡大夫幾人,下針。
之后又給曹靜雯吃了幾顆藥丸,等了有幾分鐘,在曹靜雯徹底睡熟之后盛淺予才開始動手。
沒有任何儀器的做這件事,就算對人體構造再熟悉,盛淺予也難免的緊張。
拿著刀子的手穩了穩,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眼底一片鎮定。
抬手,刀落,血一點點溢出來。
“金子,擦血,記住了,每次都要換干凈的紗布,一定不要重復用。”
“好。”
“胡大夫,您幫我用夾子撐著點,一直到能看到孩子為止。”
“好。”胡大夫此時眼底除了沉穩還有更多的緊張與好奇。
他行醫幾十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取孩子的方法。
他很緊張,但是也同樣的新奇。
盛淺予一直穩著,幾乎每隔五分鐘他就讓胡大夫給曹靜雯把脈。
好在一直沒出現什么大問題,曹靜雯除了緊擰的眉頭沒有任何的異樣。
肚子一點點剖開,到最后切開子宮,盛淺予用了足足半個時辰。
此時外面的天已經亮了,屋里的人還是不覺。
“看到孩子了,姑娘。”金子的聲音透著幾分興奮和神奇。
盛淺予淡定的應了一聲,伸手把孩子取出來。
“胡大夫,剪臍帶。”
“好。”
“嬤嬤,來接孩子,給他洗澡,暫時別抱出去。”
邊嬤嬤等在簾子外面,聽到盛淺予的話才掀開簾子,伸手接住滿身是血,此時已經開始大哭的孩子。
接住的瞬間朝躺在床上的人看了一眼,只一眼,心跳加速,但她還是穩穩的接住孩子轉身朝準備好的澡盆處走。
盛淺予把孩子交給邊嬤嬤,再次轉身,很順利的找到第二個孩子。
“剪臍帶。”
“來,接孩子。”
劉媽在外面應聲,接孩子的時候同樣看了一眼里面。
好在是個沉穩的,雖然心跳加快,還是不影響抱著孩子。
“我把胎盤取出來,金子你準備消炎的藥粉,要我特制的那種。”
“是,姑娘放心,這點我能分清。”
“嗯。”
盛淺予探手摸索,很快找到胎盤的位置,小心的取出后,確定子宮已經干凈,“準備縫合。”
“嗯,十五克,撒在里面。”
“好。”
這是一種消炎藥,比普通抹在外面的藥難做好幾倍,價格更是難求。
從知道曹靜雯懷的是雙胞胎的那一刻,盛淺予就開始準備剖腹需要用到一切東西。
這個世界的醫療條件肯定不是現代可以比,但是,有時候,能活著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在意什么手段和過程。
剖腹是這個時代的人聞所未聞的,但總要有人開創。
要不然,醫術只會永遠停滯不前。
“胡大夫,我來縫合子宮,外面的由您來,最后一層皮膚再由我接手。”
“好,沒問題,姑娘確實應該休息一下。”
一晚上沒睡,強撐著精神剖腹,確實非常厲害。
盛淺予不多言,接過針線開始細細的縫合。
這是個細致的活,盛淺予縫合的時候,那邊的邊嬤嬤和劉媽兩人已經給孩子洗干凈并用褥子包了起來。
“嬤嬤,您說靜雯她還,還......”
后面的話沒說,但邊嬤嬤也知道她要說什么。
“別瞎想,姑娘說可以就肯定可以。”其實她也不知道,畢竟以前聽都沒聽說過。
“哎!這倆孩子多好,兩個男孩,牛亮是個有福氣的。”
劉媽看著懷里的小家伙,又看看簾子后面,“靜雯可千萬要好起來。”
“會好的,姑娘說會好就肯定會好。”
“是。”
而門外的人牛亮此時快要瘋了,趴在門上往里看,又不敢發出聲音。
剛剛明明有孩子的哭聲,這會兒怎么又沒有聲音了?
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孩子都已經出來了,姑娘也沒出來,說明還在忙。
不對,孩子出來了,姑娘也應該忙完了吧?
難道,是出了什么事?姑娘不知道怎么跟他說?
牛亮眼睛里全都是紅血絲,瞪著眼前的門看著,腦子里想著各種可能發生或者已經發生的事情。
里屋靜悄悄的,整個大廳站了好幾個人也是靜悄悄的。
容逸此時不在這邊大廳,而是正在盛淺予房間給剛睡醒的廷煊穿衣服。
下人做了早膳,牛亮是絕對沒有胃口的。
又半個時辰,盛淺予把針交給胡大夫,“您來。”
“好,姑娘去休息一下,等會我叫您。”
“嗯。”盛淺予拿下手套,洗了洗手,給曹靜雯把了把脈,除了虛弱,心跳有些過緩,其他都是正常,應該是沒什么大問題了。
“別忘了每層都要灑藥,千萬不能讓傷口發炎。”
現在只能用這個方法防止發炎。
“姑娘放心,肯定不會忘。”
“好。”盛淺予點頭,轉身撩開簾子。
邊嬤嬤和劉媽迎上來。
盛淺予低頭看了看兩個小家伙,“都是男孩吧?”她當時只掃了一眼,孩子身上帶著血,也沒仔細看。
“是。”
“挺好,我來看一下。”盛淺予往床邊走。
邊嬤嬤兩人把孩子放下,盛淺予大概檢查了一下,確認都很健康。
“你們先看著,讓他們睡覺就行,我跟牛大哥說一聲。”
“是。”
盛淺予起身往門邊走,到跟前卻沒有開門。
屋里灑了消毒水,這個時候不好開門。
“牛大哥,你......”
“姑娘,我在呢,我在呢!靜雯她怎么樣?她沒出事吧?”
牛亮激動又焦灼的聲音快速傳來。
“牛大哥別緊張,靜雯很好,身體一切正常,孩子也都已經生出來了,是兩個男孩。牛大哥,恭喜你啊。”
聽言,門外的牛亮眼淚嘩的流了下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男孩好,男孩好,以后再不生了,再不生了......”
盛淺予笑笑,也不管牛亮了,轉腳重新進入簾子里面。
里間的門一直過了正午才打開,盛淺予一臉疲憊的抬腳出門。
噗通!
“牛大哥,做什么?快起來!”
牛亮不管,快速給盛淺予磕了三個頭,起身,眼圈還是紅的。
“姑娘,你之前治好了我的腿,現在又救了我媳婦和孩子,我牛亮沒什么大本事。但以后若是需要,我絕對為姑娘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盛淺予聞言,笑著搖頭,“牛大哥,你太見外了。咱們這么多年一起走南闖北的,你一直都在幫著我。靜雯是你的媳婦,但也是我的嫂子,我怎么可能不管。”
“嗯。”牛亮這個壯漢子聞言眼眶又是一熱。
“好了,快去看看靜雯和你的兩個兒子,現在暫時不要吵他們,看一眼就出來,金子去熬藥了,等靜雯醒來就得喝。”
“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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