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卻見張有谷等人也已經趕到了,不知在哪里弄了個擔架,匆匆將顧平生抬走。
人群中,她還看見了顧平生的那個朋友張全,仿佛不經意般淡淡瞥了她一眼。
這一眼,卻讓她寒意頓生,這一眼的內容復雜以極,有憐惜,有遺憾,還有幾分淡淡的殺意。
蘇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在那短短一瞬間讀懂如此多的內容。
心中卻警鈴大作,這個看起來很平凡的張全,絕對不簡單,他跟在顧平生身邊,到底有何用意。
自己與他之間,又有什么關系?
一時心中紛亂如麻。
見她臉色不好,林晏也未多想,只以為她今日受了驚嚇,也受了些傷,直接吩咐人將她送回怡園。
蘇芙知道他此時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不便多言。何況她現在的處境也不適合再回柳枝巷那邊。
車馬粼粼,一路載著她回到了熟悉的巷子里。
離開時,她以為自己今生都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可沒想到,不過短短的兩個月,她又重新踏進了怡園的大門。
回到內院,她發現下人們將自己安頓在了林晏以前的正房。
幾乎前腳剛到,后腳御醫便已經匆匆趕到。非常仔細的為她檢查問診了一番。
蘇芙身上大多是外傷,在馬車里顛簸磕碰所致,再加上顧平生和慕容瀟云打斗時,她多少受了點波及。
內傷并不嚴重,主要還是因為長時間被點穴,氣血受阻導致的。
而且她素來身體比較嬌弱,連番折騰之下,也的確經受不起。
御醫很盡責地給她開了藥,原先的小婢女綠兒趕緊過來給她抹藥膏,一臉的討好,生怕這次再出點紕漏,自己恐怕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還是趕快抓緊時間養好傷,幾次三番的因為她,而讓林晏陷入困境,大長公主的怒火估計已經壓不住了。
她得打起精神,好應付即將到來的危機。
再次見到林晏時,已經是三天之后了。
夜已深,喝了藥的蘇芙早早地睡下了。子時后,林晏披著一身的月光悄然而至。
揮手讓值夜的丫頭退下,林晏神色復雜地走到床前,靜靜地看著沉睡中的蘇芙。
兩個月不見,她明顯清減了,從前帶點嬰兒肥的圓潤臉龐,成了清瘦的瓜子臉。
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落下一排陰影,越發顯得楚楚堪憐。
輕輕嘆息一聲,林晏坐在了床頭。滿腹的怒氣在見到她之后,早已煙消云散。
“紅衣,我該拿你怎么辦?”
林晏輕輕地呢喃著,伸出手想撫摸她的臉龐,卻又怕驚擾了她的好夢。
忍了三天,他故意用許多雜事做借口,最終還是在深夜前來。
到底他在怕什么?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怕這個倔強的丫頭一睜開眼,又執拗地非要離開他,還是怕大長公主因為他們的事情而遷怒。
自從外祖母將上京城的擔子交到他手上,壓力越來越大,京中的形勢復雜多變,他只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哪怕有這許多謀士輔佐,他依然殫精竭慮,費盡了心機。
眼看著才剛剛有點起色,卻因為紅衣的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雖然有諸多證據證明,此次事件并非太子一黨所為,很可能是有人從中挑撥利用。
但依然有很多人把矛頭指向了最無辜的紅衣,認為他在處理這件事上過于感情用事,優柔寡斷。
甚至有很多人建議他,直接狠心將這個丫頭處理掉,或者是賞賜他人,以證明自己的態度。
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如今居然成了別人擾亂局勢的棋子。
這樣的錯誤實在不應該出在領袖群臣的人身上。
所以現在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他,盯著怡園,看他如何作為。
雖然大長公主一直沒有發話,但他能感覺得到她壓抑的怒火。
紅衣,這一次,我們真的無法在一起了嗎?
從來沒有一次,讓林晏在公事與私事之間如此痛苦煎熬,難以抉擇。
如果紅衣能夠就此老老實實呆在怡園,安安分分不引人注目,等風波過后一兩年,他再給她換個身份,也不是不可行。
可他太了解紅衣,以她倔強的性格,這些如果都不可能成立。
月光如霜,照在少年的身上,蕭瑟而迷惘。
蘇芙白天睡了太多,晚上其實只是淺淺入眠,林晏進來沒多久,她就醒了。
但她也一樣,不知該如何面對。
聽到林晏的喃喃自語,感受到他的深情和折磨,蘇芙心中也一片黯然。
現在的她于林晏來說,只能是一個負擔。
原本打算在京城多呆幾年,等到有了足夠的資本之后,再去隨緣而游。
但現在一切的計劃都被打亂了,上京城,她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與其在這里兩相煎熬,還不如一別兩寬,時間長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打定主意,蘇芙驀然睜開了眼睛。
林晏正愣愣地看著她出神,見此情景有些尷尬地別開頭。
“你醒啦?”
這般的明知故問,如果放在平時,肯定要被蘇芙逮住,嘲笑一頓。
可現在她卻有點小小的心酸。
“挾持我的那個女人抓住了嗎?”
為了解除他的尷尬,蘇芙故意問起了別的事情。
而且這個問題也是她擔心的,雖然她并不相信那個自稱慕容蕭云的女人,是自己母親的堂姐。
但無疑,她的口供會讓大長公主懷疑自己的身份,甚至進一步懷疑她接近林晏的動機。
到時候她就是有一千張嘴,恐怕也說不清楚。
“沒有,被她的同黨救走了。”
林晏也迅速恢復了平靜,盡量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為難。
聞言蘇芙心里松了一口氣,卻作出惋惜的口吻。
“可惜了,他把顧大哥傷得那么重。”
聽到她提起顧平生,林晏心頭微痛,這世上其實還有一個人,為了蘇芙,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的傷已經好多了,沒有性命之憂。”
蘇芙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這幾天她一直都在擔心顧平生的傷勢。
那天他倒地吐血的樣子,一直讓她難以釋懷,聽到沒有生命危險,總算是放了一點心。
兩人沉默相對,半響之后,蘇芙這才艱難地說道。
“再過幾天,等我傷好之后就離開上京,對外……你就說我已經傷重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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