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震驚地看著她,眼中滿是傷痛。
他知道她冰雪聰明,早已看穿了他的左右為難。但依然小看了她的決絕無情。
蘇芙靜靜地回望著他,明如秋水的眸子中,堅定不容置疑。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她蘇芙從來都是如此果斷激越,從不后悔自己的決定。
林晏的心中有如刀刮一般,直痛到他的靈魂深處。一口血差點噴出,被他用內力強行壓了下去。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光也越來越暗淡,不知為何,這樣脆弱的林晏卻讓蘇芙有些心疼。
差點心軟改了主意,但她心智堅定,立刻又咬咬牙,打消了一時的軟弱。
她不能,也不愿,因為此時的猶豫,換來一世的糾纏不清。
終于,林晏的聲音空洞地傳來。
“好,如你所愿。”
然后,他轉身,一步步走出了她的房間,一步步走進了蒼茫夜色中。
看著他瘦削的背影,月光下灑落一肩的蕭瑟蒼涼……
蘇芙的眼睛微微地濕潤了,這一次是真的要天各一方了。
林晏,珍重。
希望與你后會無期。
這輩子遇見我,是你的劫,只愿你歷劫成衣,化繭為蝶,從此開始你的輝煌人生。
閉上眼,一行清淚無聲無息的滑落,蘇芙的唇邊卻帶著笑意。
就這樣離別,也挺好。
五天后,一輛普通的青篷馬車從南平門駛出了京城,車中是一名黑瘦的少年。
帶著個簡陋的小包袱,孤身一人踏上了旅途。
坊間偷偷流傳著一則八卦消息,林小狀元心愛的小丫鬟,被人暗算,傷重而亡。
為此林晏傷心過度,甚至大病一場,連原定于十月初八的婚期,也被無限期的推遲了。
這一段癡情才子,薄命佳人的故事,被多事的閑人編成了故事,廣為流傳,感動了無數閨中少女。
不過這一切,都已經與蘇芙無關了。
離京城三百多里外的夢溪鎮,黑瘦少年在一間無名小店里住了下來。
她在等人,信已經送了出去,估計這兩天就會有回音。不管他們來不來,她只等三天。
雖然突然的出行,打亂了她原有的計劃,但也無所謂了。
她已經平安長大了,當年七歲的自己,尚能從絕境中走出來。何況如今的她已經十七歲。
她剪短了頭發,幾天的功夫便在烈日下將肌膚曬得黝黑,但看起來卻精神了很多。
閑來無事,睡到快中午她才起床,悠閑地跺到前面飯廳里,此時不是飯時,里面空無一人。
正在有氣無力趕著蚊子蒼蠅的小二,看見她過來立刻眉開眼笑。
“顧小客官,還是老規矩?”
“老規矩。”
蘇芙笑笑,她雖然長相清秀,但說話動作灑脫自然,毫無女氣,倒也沒人懷疑她的性別。
“好嘞,一碗白粥,一碟子醬肉,一盤炒時蔬,兩個饅頭。”
小二立刻開心地唱道,他們這種雞毛小店,舍得頓頓吃葷菜的客人很少,這個顧二一看就是年青不知節儉。
醬肉都是現成的,很快就好了,蘇芙慢條斯理地吃著。
她病后初愈,又即將遠行,不補充點營養,身子怎么撐得住。
“顧小客官,你等的人還沒到啊?”
反正無聊,小二便與她聊天打發時間。
“是啊,還沒呢。”
蘇芙溫和地一笑,就這兩天的功夫她就與店里的人都混熟了。
“真是的,你兄長怎么放心你小小年紀一個人出門。”
小二年紀也不大,對她印象不錯,很替她不值。
“兄長對我很好的,只是有事情耽誤了行程。”
蘇芙依然是如此溫和,絲毫怨氣也沒有。
忽然聽到后面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倒把那小二嚇了一跳,這人是什么時候冒出來的,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蘇芙淡定的回頭,臉上驚訝的神色毫不掩飾。
“咦,怎么是你?”
顧平生的臉色頓時就黑了下去,“你指望誰來,怎么就不能是我呢?”
見他生氣,蘇芙反而嘻嘻一笑,“你不是還傷著嗎?我以為有谷會來呢。”
聽她如此說,顧平生的臉色立刻就好了。
“小二,這是我大哥,再上一盤醬肉,兩碗白米飯。”
那小二聽得又點了肉菜,立刻喜滋滋的去后面準備了。
蘇芙剛才的驚訝并不是裝出來的,她真沒打算顧平生會來,倒不是因為他身上的傷沒好。
而是認為他那個師尊不會放他走。
況且他是個有野心有志向的人,就像林晏一樣,哪怕再愛她,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的事業。
張有谷就不同了,他是個樂天派,唯一的興趣就是做飯,曾經跟蘇芙說過,希望有機會能夠嘗盡天下美味。
而且他在隱門的地位并不高,屬于可有可無的人物。
別說她了,就連顧平生自己都感到奇怪,他只是抱著萬一的希望說了一聲,沒想到師尊立刻就同意了。
不但如此,還叮囑他好好照顧蘇芙。
到現在,顧平生都有點懵,怎么看師尊和蘇芙之間都不可能有任何關系吧。
“你走了,那隱門怎么辦?”
蘇芙試探性的問道,誰知顧平生卻無所謂的笑笑。
“這段日子,我師尊會在那里坐鎮。”
好吧,她還以為顧平生放棄了所有,跟著她跑出來,看來是她想多了。
很快,菜就上齊了,兩人邊吃邊聊。
“你打算去哪里?”
顧平生很隨意的問道。
“還沒想好,先隨便走走吧,我也沒什么地方好去。”
出京城的時候,之所以沒有選擇去西北離塵寺,就是不想再同寂嚴那個老和尚沾染上關系。
東邊的明州那邊更不能去,既然打算與林晏劃清界限,就要斷得徹徹底底。
她蘇芙,從來都是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斷不會黏黏糊糊,藕斷絲連。
北邊又太冷,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南邊了,所以她才選擇了從南平門出京。
至于具體的,她暫時還沒有計劃,走一步看一步吧,遇到適合的地方也有可能停下來。
“要不……我們去南越?”
南越?聽說倒是個與大梁不相上下的國家,只是兩國的關系不大好,前幾年還一直打仗呢。
不過顧平生既然如此建議,自有他的理由,聽聽也無妨。
“為什么呀?”
顧平生忙著低頭扒飯粒,似乎路上趕得太急,沒怎么吃飽。
“因為……那里不在大長公主的控制范圍之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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