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林晏見寂嚴法師神色自如，心知有異，拱手道。
“還請大師明示。”
寂嚴法師看了他一眼，“現在有兩種療法，老衲說出來，你們自己選吧。”
聽到有辦法，眾人立刻洗耳恭聽，生怕錯過了一兩個字。
“公主的寒毒是生產的時候落下的，已經無法完全根除，但如果用猛藥配合針灸，可以將之逼到腿上封住。”
說著舉起一根手指，“此其一，能夠有效控制住病情，缺點就是會不良于行。”
也就是說，用下肢癱瘓換來身體健康。
秦楓的臉色幾番變幻，最后咬牙問道：“那第二種方法呢？”
“還有一種辦法，可以暫時將寒毒壓制住，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聽到這里，秦楓心頭控制不住地狂跳起來，但幸好他還有一絲理智，急切地問道。
“這第二種方法是否有什么缺陷？”
寂嚴法師點點頭，“是的，雖然行動無礙，但卻最多只能活一年，一年之后，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她了。”
“啊？”
宛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秦楓只覺得透心的涼。
他覺得兩種方法對于大長公主來說，都太過于殘忍，根本無法選擇。
可寂嚴法師卻對他的為難視若無睹，反而開口催促。
“公主此時狀況不佳，你們要早做決斷，否則什么都是空談。”
秦楓看著床上氣息微弱的齊新微，只覺得五內俱焚，一時頭暈眼花，差點摔倒在地上。
作為親人，這兩個選擇都很困難，如果選命，可大長公主那么驕傲的人。
癱瘓在床對她來說是生不如死，可選一年健康，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又于心何忍。
深吸了一口氣，林晏下了決心。
“既然大師說外祖母還有意識，那么，不妨將這個選擇權給交她自己。”
秦楓一愣，“可她無法動彈，要如何知道她的選擇？”
寂嚴法師一笑，“這個簡單，我們說了這么久，公主想必也已經聽見了。”
隨即招手讓董子瑞過來，“現在你們來問她，你來把脈，如果公主對哪個問題很抗拒或是愿意，脈象上都會表現出來。”
眾人了然，這倒的確是個好辦法。
林晏看了看秦老侯爺，見他確實傷心過度，也不忍心，于是站出來自己開口了。
他俯身蹲在床邊，對著大長公主的耳朵輕聲問道。
“外祖母，法師說您的病能治，但有兩種方案，第一種將寒毒引到腿上，但以后會無法走路。”
說完特地停頓了一會兒，側頭看向把脈的董大夫。
“大長公主脈象緩遲，似乎是……很抗拒。”
那就是不同意了，其實問到這里就已經夠了，但本著負責的態度，林晏還是接著問下去。
“還有第二種方案，可以與常人無異，但……只能有一年壽命。”
這句話要當著她的面說出來，確實有些殘忍了。
還不等他詢問，董子瑞便已經激動地站起來。
“大長公主果然有意識，聽得到我們說的話，公子剛說完，脈象就已經急促不已。”591網
林晏心中黯然，在問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一生驕傲的外祖母，肯定會選第二種方案。
“既然是公主自己選擇的，那就如此吧。”
寂嚴法師點點頭，開始吩咐，“董施主給老衲打下手，你們都出去吧。”
眾人不敢違抗，盡管十分擔憂，還是依言走了出去。
夜深了，可虞景候府中，所有人都沉默的等待著。
林晏站在院子里，抬頭望著耿耿星河，忽然就想起有一年的夏天，他與蘇芙在院子里乘涼。
也是這般星河璀璨，少女搖著輕羅小扇，與他低聲笑語。
如今兩人遠隔天涯，她孤身一人在南越，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當東方的天空露出一線紫色的微光時，緊閉的房門終于打開了。
董子瑞一臉疲憊的走出來，臉上帶著一絲微笑，“幸不辱命。”
秦老侯爺第一個沖了進去，卻見大長公主依然躺在床上沉睡，只是臉色明顯紅潤了些。
不敢驚醒她，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下，百感交集的看著齊新微。
林晏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他這副表情，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和心酸，讓他動容。
仙風道骨的寂嚴法師，短短幾個時辰，便好像老了好幾歲，神情間的疲憊清晰可見。
“多謝法師。”
林晏行了個大禮，寂嚴法師幾次出手相助，這次更是雪中送炭。
何況他本方外之人，一直游離在朝堂之外，不愿沾染塵埃。
可這次為了大長公主出手，要是被陛下知道，肯定會視他為敵。
此時秦楓也終于回過神來，鄭重地看著他。
“大師救了公主性命，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只要我虞景侯府能夠辦到的，必將傾盡全力。”
雖然他知道，寂嚴法師并無所求，但該表的態還是要讓人知道的。
寂嚴法師呵呵一笑，宣了聲佛號，“老衲的條件，早已經與公主說好了。”
原來還真有條件呀。
不過他既然單獨與公主說好了，想必是不方便讓他們知曉。
“今日元氣耗損嚴重，請侯爺幫我尋一間凈室，休息片刻。”
女官蘭音聞言，急忙著人去安排。
這邊，一夜未眠的林晏卻神清氣爽，即刻傳令幾個嫡系官員緊急碰頭。
今日早朝，他要出其不意，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遠在千里外的越州城中，蘇芙也已經早早起床，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這大半年來，她雖然已經快速積累了許多財富，依然無法和那些大商巨賈們相比。
如今承諾了救災，自然是每一分都要精打細算著用，恨不得一文錢掰成了八瓣。
好容易算完賬，發了今日的開支，又隨便吃了些早餐，又開始忙著去找財路了。
坐吃山空，如今她手底下可是養著整整兩個村子的人，沒有來路的話，早晚無以為繼。
不過，她可不打算發國難財，盡管囤了不少外傷藥材，卻沒有打算賣高價。
前幾日她已經傳信給衡州那邊，讓王、馮兩家幫著收購糧食，大軍在前線浴血奮戰，總不能連肚子都吃不飽吧。
越州官衙也一樣在盡力籌措，但朝廷的軍糧至今未見蹤影，而庫房里也已經不多了。
唉，到了這種時候，大梁朝廷依舊如此昏庸無能，真是讓人痛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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