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大笑，“閣老以為我不想嗎，只是我資歷不夠，威望也彈壓不住重臣，何況我還年輕，現在就當了首輔，以后豈不是沒了追求？”

這話既是玩笑，也是真心話，不過張閣老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此事干系太大，我也做不了主，你先把東西留下來，稍后我再給你答復吧。”

張閣老為人穩重，沒有把握的事情，是不可能輕易許諾的，這個反應已經是最好的預期了。

“是，那學生就靜候佳音了。”

林晏也干脆，絕不拖泥帶水，立刻就拱手作別，一句話也不多說。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張閣老陷入了沉思，他已經是大梁首輔，正一品的大員，早已經進無可進，唯有等著功成身退了。

真的有必要再去拼搏嗎？

萬一失敗了，豈不是身敗名裂，這是謀逆的重罪，可不是自己一個人殺頭那么簡單，而是牽連全族的問題。

想到這里，剛才的熱情和激動如潮水般退去，伸手拿起君主立憲制的小冊子，看了又看。

過了會兒，他獨自走向內院，卻遇上老妻正好走出來。

“老爺，該用早餐了。”

張閣老微微一笑，“先不忙，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傅夫人停下腳步，相依相伴四十多年，他們早已心意相連，盡管他語氣平淡，她卻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他的心緒起伏。

“怎么啦，是有什么為難事不成？”

他的夫人傅氏，出身書香世家，父親是已故的國子監祭酒，也是張閣老的授業恩師。

當年，他深得恩師信重，兩人意氣相投，所以才將自己最心愛的小女兒許配于他。

夫妻二人一直相親相愛，張閣老一生除了她，便只有兩個小妾，而且還都是擺設，并無所出。

膝下三子二女，都是傅夫人所生，如今年紀大了，兒女都已經成家立業，夫妻二人的感情也愈加和諧。

傅夫人飽讀詩書，博覽古今，其知識之淵博，令得他這個當年的一甲狀元都自愧不如。

非但如此，其見識了也十分驚人，常有獨辟蹊徑的至理之言。

他常常想，若是自己的夫人身為男子，恐怕如今成就一番事業的便是她了，哪里還有自己的位置。

“夫人常說現在的天下已經病入膏肓，不妨看看這個，是否能為解藥？”

說著便拿出了剛才林晏留下來的東西，聽他說得如此鄭重，傅夫人也好奇不已。

接過小冊子便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這冊子并不長，只有十幾頁，內容卻十分詳盡，條理分明。

沒多久她便看完了，蹙著眉頭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又再次展開，重新開始看。

這一次她看得很慢，幾乎是逐字逐句地在看，有些地方甚至還停下來，反復琢磨。

見她如此態度，張閣老心下已經有了決斷，也不催促，只在旁邊靜靜的等候著。

良久之后，傅夫人激動地抬起頭來，“此乃神人也，幾乎盡解我心中疑惑，尤其是……男女平等之說，簡直就是聞所未聞，令人耳目一新。”

她一生才華橫溢，卻偏偏因為身為女子，便一生都困于后院之間，惆悵老之將至。天天

她也曾感嘆也曾怨懟，只是千百年來世情如此，從未想過要去從根本上改變。

想一想，那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可這上面說來，卻是如此的理所當然，順理成章。

仿佛天生就是如此，并沒有什么稀奇古怪之處。

若是女子也能為官，也能憑自己的才能干一番事業……

這個念頭一起，便再也無法從腦中去除，一直在她胸中叫囂著，仿佛一頭脫了韁的怪獸，隨時隨地想沖出樊籠。

“三郎，這是誰寫的，我一定要見一見她，真是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奇女子。”

看著她興奮不已的面容，張閣老也受到了感染，“你怎知一定是個女子？”

明明這么大氣磅礴，冷靜細致，有些條款甚至公正得不近人情，很難讓人相信出自女子之手。

“若不是女子，怎么會提倡男女平等，怎么會有如此天下大同的博愛之心。”

看到老妻意氣風發，仿佛突然之間就年輕了十幾歲，充滿了從未有過的魅力，他也不禁熱淚盈眶。

“確實是個女子，也是個世間少有的奇女子，這人你也聽說過，就是這半年來名動京城的蘇大小姐，蘇芙。”

“是她？真是想不到。”傅夫人雙眼發亮，“我知道了，剛才來的人是林晏，對不對？這兩個孩子真是人中龍鳳，震爍古今。”

“他今天來找我，說要推舉我為首相，共襄盛舉，夫人覺得，此事可不可為？”

他目光炯炯，期待地望著她。

傅夫人一笑，兩人相知相守幾十年，又怎么會不知道他的心意呢。

“你是不是擔心我和孩子們？”

張閣老面色沉重地點點頭，“我都無所謂，只是怕你們受了我的連累。”

“圣人云：朝聞道，夕死可矣，做與不做，就要看三郎是愿意追求大道，還是追求榮華富貴了。”

這番意味深長的話語，已經明確地表明了她的立場，讓他不禁汗顏。

自己堂堂男兒，頂天立地，卻優柔寡斷，患得患失，竟然比不上自己的妻子果斷。

“好，那我就臨老瘋一回，我們夫妻倆一起搏一個萬世太平。”

張閣老也終于下定了決心，毅然決然地說道。

“哈哈哈……好一個萬世太平。”

傅夫人縱聲大笑，豪邁的笑聲驚得外面的丫鬟仆從都驚異不已，發生了什么好事，這還是他們那個文靜端莊的夫人嗎？

太陽升起來了，萬道金光照亮了整個世界，上京城中，看似平靜的一天又開始了。

可誰有知道，這平靜下面，卻隱藏著無數暗流……

同樣的陽光照在瀚海沙漠腹地，卻顯得格外的炙熱，明明還沒到夏天，卻已經熱得讓人難以忍受了。

“這大清早的，就這么曬人，還讓不讓人活啊。”

騎馬跟在駱駝邊的羅天嬌，豪邁地用衣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忍不住抱怨。

“讓你跟我一起坐駱駝，你又嫌太娘了，你看我在上面多涼快。”

蘇芙的身子隨著駱駝的步伐，晃晃悠悠，上面的傘篷遮擋了火熱的陽光，投下一片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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