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卿詫異地抬起了頭,憑這玉佩可以去琳瑯鋪要任何東西?莫非顧弘景……想著便抬起了頭。
倒映在眼眸里的男子見她已經懂了是什么意思,輕輕一嗤笑,便乘著馬車駛到人少的地方,掀開車簾便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顏卿意識到的遠比他告訴的要多。
前世顏卿已然聽說京城的四大名樓背后是同一個主子,也十分好奇究竟是誰,
如今顧弘景告訴她,拿著象征他身份的玉佩去琳瑯鋪可以拿到任何東西,是不是說明他就是琳瑯鋪,甚至四大名樓背后的主子?
這也太荒謬了吧!顧弘景就是再是個人才也才約莫十六歲,可四大名樓卻屹立京城這么多年,
期間還屢出良策,產業鏈不斷從京城向全國延伸,這是他一個才十六歲的少年能做到的事嗎?
雖說醉今樓和茗香閣是因為兩年前的幫助考生一舉才真正大火起來,
可瀟湘苑和琳瑯鋪卻已在京中發展十數年!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他!
顏卿越想越覺得離譜,可顧弘景的話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他或者顧家與琳瑯鋪有什么交情?還是說顧王爺是四大名樓背后之人?或者是顧弘景的親生母親,北齊的和親公主元秦?
顏卿想不明白,甚至是越來越混亂,各種各樣思緒在腦海里劃過,但她抓不住哪個才是對的,一時間煩悶無比。
“姑娘……姑娘!”
見顏卿坐在那里像是被驚呆了一樣,可把馬車上的兩個丫鬟嚇得不輕,思樂趕忙推推顏卿,還想伸手把脈。
“啊?”
顏卿回過神,
“我沒事,走吧,劉生,回府。”
“姑娘……那什么勞什子的世子跟你說了什么話呀,讓你這樣魂不守舍了。”
多笑撇撇嘴問道,她對這個隨隨便便就闖入女眷馬車的登徒子,可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沒什么,是他的一樁糗事罷了。”
顏卿知道茲事體大,也不愿意多言。
“哼,要我說,就該把他的糗事大大宣揚了出去,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才好!”
多笑雖然知道顏卿不會這樣做,但還是耐不住生氣,又多嘴說了一句。
短短一段時間的相處,不僅讓思樂看到了多笑可愛的小性子和顏卿對她的包容,更讓思樂發現了,顏卿艷麗外表下一顆從容平淡的心,
剛剛馬車被人闖入時的鎮定自若還可以稱作臨危不懼,可她與那顧王府的世子湊的那般近講話時,也未見有什么波瀾。
那位景世子生的這樣好,尋常這個年紀的女兒家不都該羞羞怯怯的紅了臉嗎?
顏卿卻只一副談事情,公事公辦的面孔,倒讓思樂有些看不透。
她自己是受過情傷的人,所以對周邊男子一概不理不看甚至厭惡,
可顏卿不過十三歲的年紀,怎的也有這般類似的心境,她到底經歷了些什么?
容不得顏卿和思樂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多多思考,那頭劉生已經在國公府的門前停下了馬車。
顏卿帶著思樂先去了黎子鴛的院子,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說詞,只說她家道中落,家人都被流寇所害,顏卿見她可憐便想收留她,
為了增添信服力,更好地讓思樂留在身邊,顏卿還說思樂祖上出過鄉野里的赤腳大夫,所以她也會些粗淺醫術,可以試試治自己腿上的傷。
思樂這才聽明白好像顏卿腿上真的有傷,還傷的不輕的樣子,
不然黎子鴛怎么會聽到自己能給她女兒治傷便如此開心。
“太好了!你若真能將九兒腿上的傷疤給治好了,那我國公府定不會虧待你。
這樣吧,你如今進府做事是要簽下賣身契的,若是九兒的腿能夠恢復如初,那這賣身契我便交還與你,
你不必入奴籍,日后有了好前程也可自謀生路去。”
這是黎子鴛能想到的對思樂最好的獎勵,畢竟一旦入了奴籍簽了賣身契,那自己的生活甚至生命都不再屬于自己,
她覺得既然思樂原就是平頭百姓家的女兒,自然也不想一生為奴為婢的。
“也是個可憐孩子,九兒說給你取了名字叫思樂是吧,是好寓意的,日后你便好好跟著九兒,
你會藥理也方便照顧她些,九兒這孩子雖然不算特別柔弱,可三天兩頭就要出個什么小毛病,她從小……”
黎子鴛囑咐著囑咐著就開始話家常了,太陽聽得有些乏了,漸漸西斜去休息了,
屋內的人歡聲笑語地說著講著,直到前院差人來傳話說顏舒志回來了。
“能陪著你娘這么喋喋不休的,也只有我們家小九兒了。”
顏舒志爽朗的笑聲從門口傳進來,身后還跟著顏楓的抱怨聲。
“爹這是說的什么話,好像我就不孝順娘親了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都這么大人了,還跟你妹妹爭風吃醋的,還堂堂男子漢呢,好意思嗎?”
顏舒志毫不留情地回嗆著兒子。
“我才不跟妹妹爭風吃醋呢,打小就只有她一個是你們親生的,我怕是不知道哪個地方抱來的吧!”
顏卿見著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總是分外高興,一下從榻上躥起來,拉著剛進門的父兄往里走,
“爹爹是卿兒的親生爹爹,哥哥是卿兒的嫡親哥哥,哥哥是爹爹和娘親的嫡長子,
我們可是一家人,怎好這般說兩家話?”
搖頭晃腦的樣子古靈精怪,好不可愛。
思樂在一旁心里暗暗驚訝,在家人面前的顏卿又和她下午所見的判若兩人,
若不是一路跟隨,親眼所見,她真正要懷疑顏卿是不是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姐妹了,
一個人,怎會有如此多變的性格?
黎子鴛笑著看著丈夫和兒女,吩咐下人把備好的晚膳擺上桌,有一家四口人分別愛吃的食物,也搭配了合理的營養結構,一時間熱熱鬧鬧的,喜慶歡樂。
用過晚膳,黎子鴛大致跟顏舒志講了思樂的事情,顏舒志和她一樣愛女心切,當即讓思樂簽了賣身契,又將賣身契交于顏卿保管,讓她好好照顧醫治顏卿。
一家人說了會子話,便浩浩蕩蕩向壽安居去請安了。
老太太今日的氣色不太好,想來是被昨天的顏霏氣得狠了,故而也沒幾句話,二房一家不久也來了,
老太太還是張口批評了老二顏志行幾句,只叫他要好好管管院子里的姨娘,把顏家子孫教壞了模樣。
人都到齊了,顏舒志開了口要說正事,
“各位,今日在這我有兩件事要說。
第一是十日后宮中會照例舉行賞花宴,屆時在座幾位小輩也都是要去的,這兩日也早些吩咐好,要置辦新衣新首飾的也盡快弄好,莫要耽誤了宮宴。
第二則是父親的祭日快到了,當年我們隨了他的愿將他送回江南老家去,可該盡的孝心卻是不能少的,
還是如往常一樣,志行和我屆時宮宴結束去向皇上告假,子鴛與弟妹給孩子們的學堂也做好說明,
早些收拾行囊,為下江南祭祀父親做準備。”
“大哥,那霏兒……”
顏志行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太太還坐在上首正生氣,他非要火上澆油添一把柴,
雖然他也是想著宮宴是難能可貴展露才華的機會,要是讓他錯過一個釣金龜婿的可能,那真是得不償失。
“這……母親……”
顏舒志本意也是不想讓顏霏再去宮宴上闖出什么禍事,給顏家丟臉,
更何況讓顏霏去祠堂反省思過的命令是老太太下的,他也無權干涉。
“去什么去,霏兒就讓她好好地在祠堂里悔過,什么時候長記性了,什么時候再出來!”
說著又要動怒了,顏卿趕緊勸下,拿了塊她愛吃的藕粉桂花糕,
“祖母莫生氣,快嘗嘗這糕點,這可是卿兒最愛吃的,甜口又不膩歪,清爽得很!”
老太太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就這顏卿的手輕輕咬了一口,
果真十分爽口,清涼的味道在口腔里散開,心中的怒火也平息了幾分。
二房又待了一會自覺無趣便退下了,顏卿一家又逗著老太太說了會子話才離開。
回到院子里,思樂絲毫不敢耽誤地查看顏卿的腿傷,起初也被那傷口嚇了一跳,
細細查看診斷后覺得佐以自己的養顏方子和祛疤藥應當能恢復得很好,只是……
“姑娘,這祛疤藥我研制出來以后還沒能在人身上試過,若是……”
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反而會害了顏卿。
“沒事,我相信你!”
顏卿很淡然又堅定地對她說,倒讓思樂有些受寵若驚。
明明今日才認識,顏卿對她卻有著毫不保留的信任,她該對得起這份信任,也該擔起相應的責任才是。
思樂又細細琢磨了藥方,覺得沒什么大礙,這才親自給顏卿上了藥,叮囑了一些忌口的吃食,和盡量不要碰到水,便打算退下了。
還沒走到門口,顏卿喊住她,
“思樂,你今天第一天來我這里,我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這個,就當作是我給你的見面禮。”
往前推了推手邊的一個小盒子。
“姑娘,我……”
思樂剛想說什么拒絕,她覺得自己無功不受祿,還沒為她做出什么,不該接受什么貴重的賞賜。
顏卿卻提前發現了她想拒絕的意圖,叫守在身邊的添喜把盒子送過去,塞到她手里。
添喜早就從咋咋呼呼的多笑嘴里聽說了思樂的事,也看到她為自己的主子療傷,心中多了一份憐惜和感激,
“思樂姐姐,你就收下吧,這也是咱們姑娘的一番心意。”
思樂想了想,顏卿對待身邊的人似乎就是這樣好的,而且看這盒子也不是什么特別名貴的木材制作的,
想來應該也只是一些普通的打賞,便也不再拒絕,收下道了謝。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思樂感覺一切都變了,但是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希望明天的太陽光芒能比今天的更照耀人心!
為了方便她研制藥理,顏卿專門給她安排了一間單獨的屋子,也提前叫人置好了物架,
思樂整理了帶來的一些藥材和藥方,又研制了一番祛疤膏,想出了幾道藥膳打算給小廚房送去。
忙碌了一天的她也感到了些許疲憊,充實的一天要過去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個夜晚一樣如此期待明天的到來。
哦,對了,還沒看顏卿給她賞了些什么呢!
思樂打開那個平平無奇的木盒子,一些碎銀錢散亂地壓著一張薄薄的紙,掀開它,差點讓思樂淚目
——那是她剛簽下的賣身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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