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處置,那么該處置的,就一個都跑不掉。”
原本我還不太明白載湉說的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兩日后載湉不僅嚴辦了方伯謙和吳敬榮,更是免去了翁同酥的職務,我沒有想到載湉早在甲午戰爭開戰之時就已經把翁同酥查了個底朝天,載湉面對翁同酥無視學生王伯恭的諫言一意孤行,出于私心,一力主戰,全然不顧大局的行為十分惱火,卻又因心中始終掛念著二十年的師生情分才沒有當即發作,忍了許久,直到我對載湉提起處置方伯謙和吳敬榮的話,大約那時載湉才決意要翁同酥承擔應有的罪責。
一層薄薄的白雪像輕軟的羊毛毯子輕輕覆在紫禁城寂寥的灰色磚地上,閃著寒冷的銀光,剛進寧壽宮便有一股噴香的暖氣撲頭蓋臉照過來,正見矮架上的瓷瓶里正供著兩株完全開放的鹿角海棠,海棠花花姿瀟灑,花開似錦,素有“花中貴妃”的美稱,枝葉間翠綠一疊疊,一朵朵紫色的花面妖嬈艷麗,好似成熟的少婦掩面,含情脈脈。
慈禧歪在座上,支著身子賞花,滿面含笑道:“大公主還真是有心,自個兒沒來得了萬壽慶典還特意著人先給哀家送來了這兩株鹿角海棠,哀家聞著味道倒很是比宮中花品不同。”
今兒瑜貴妃也在,看著她面色還不錯,透著些紅潤,不似之前蒼白,聽了慈禧的話,忙笑問:“也不知這大公主什么時候回宮來,近來宮中冷清,奴才還真有些想大公主的歡聲笑語了。”
慈禧想了想,吁出一口氣道:“算起日子來,也就這兩日該入宮了。”
聽見榮壽公主要入宮,我心里也不免生出喜悅。
瑜貴妃眉目一掙,淡淡點了點頭,隨手捧起小桌上剛添的熱茶來輕嗅了嗅。
我請了安,自是坐在后頭座上,榮兒過來上茶,我對她輕輕一笑,“老佛爺真是好調教,眼看著榮兒越發出落得精致齊整了!”
榮兒隨即也對我回了一笑,謙虛說道:“奴才算什么,要說齊整奴才哪里能比得上李安達的妹子!”
“妹子?”
我有些好奇,視線看向立在慈禧身后的李蓮英。
隆裕也被這話吸引了來,“李安達的妹子?”
榮兒回身看了看隆裕,又看了看慈禧,說道:“可不是么!老佛爺這兩日起居都喜歡人家陪著!再過幾日,奴才恐怕就要被打發了!”
瑨妃正捧著茶盞要喝,見榮兒說了這番話,只笑著搖頭道:“今兒這雙清茶怎得這么酸溜溜的?”
榮兒忙道:“不會啊,”疾步走到瑨妃身邊結果茶盞,“奴才去給娘娘換一盞來。”
瑨妃一把抓住榮兒的手道:“不必換,再換也是酸的!”
榮兒疑惑,“怎么會呢?”
眾人聽了這話也都跟著笑。
片刻過去,慈禧笑了兩聲,指著榮兒道:“瑨妃的意思你還不明白么?”
榮兒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放下茶盞,朝著瑨妃一瞅,“原來娘娘在取笑奴才。”說完,榮兒就自己不好意思的跑出去了。
慈禧跟著一嘆,“這小蹄子!哀家是太慣著了!還越發吃起醋來了!都沒了個上下尊卑的規矩!到底不如倩麗懂事乖巧!”
瑜貴妃笑道:“老佛爺說笑呢!榮兒一直是在老佛爺身邊伺候的,論身份,論尊貴,怎么也得比肩格格!”
瑜貴妃隨即飛快的看了我一眼,我忙也笑說:“娘娘這話奴才可就聽不得了!”
瑜貴妃反問:“怎么聽不得了?”
我笑道:“榮兒現在出落得這么標致,日后被皇上看上晉封為妃也不無可能,那時哪里是格格身份能比肩的!”
話音未落,瑜貴妃連聲說:“是了,倒是本宮說得低了!”
子玉也非遲鈍,怎么聽不出來我和瑜貴妃正在一唱一和?她目光淡淡掃過我,跟著玩笑道:“若是榮兒真的被皇上看上,那可真是與你我比肩了,日后哪里還敢說一句讓她伺候的話?”
我扯袖一笑,“那時若是再想起如今歲月,豈不更叫人羞!”
敦宜榮慶皇貴妃眸中微微一亮,靈動逼人,“快先別談榮兒了,這里還有一個更加標致可人的妹子呢!”說著,敦宜榮慶皇貴妃眸光也是又直直投向李蓮英。
慈禧擺了擺手,回頭看了李蓮英一眼,輕笑道:“倩麗才十五歲的女娃,不過生得頗有些姿色,跟鮮花兒似的,哀家看著喜歡才讓在寧壽宮伺候幾時,這樣,倒也能引得你們這般眷注?”
子玉不乏一笑,“既如此,這等人才老佛爺可就別藏著了,趕緊叫出來讓奴才們也好見見。”
我附和道:“正是呢,奴才也很想見見這位妹妹,看看比之榮兒更勝多少?”
慈禧掩口一笑說:“倩麗小家孩子向來生得靦腆,若見了你們這起子機靈鬼兒,還不嚇得她哆嗦!”
敦宜榮慶皇貴妃眸光一掃,眉角一掙,嘴邊止不住的笑意使她媚色盡生,語氣卻是慵軟的,“在老佛爺口中,奴才們一個個倒都成了平日家里常說笑的泥腿子、破落戶了!倒見不得人了!”
一時聽了敦宜榮慶皇貴妃這話,慈禧忍不住“咯咯”笑兩聲。
李蓮英隨即在后頭輕聲說:“奴才妹妹自小在家中無人約束,粗鄙慣了,到底怕出來污了各位娘娘的眼睛。”
敦宜榮慶皇貴妃啐了李蓮英一口,“快別說這種話,趕緊叫出來見見才是正經!”
李蓮英看了看慈禧,面色頗有些為難道:“娘娘明鑒,真不是奴才不肯帶出來見,而是奴才這妹妹果真是不懂規矩。”
珣妃輕哼一聲道:“連老佛爺都喜歡的,怎會是沒規矩,”嘆出一口氣,又道,“想來是李安達不愿叫自個兒妹妹見咱們這起子人怕污了去!”
李蓮英急得連聲道:“娘娘這話要說得奴才無地自容了。”
慈禧默然片刻,隨后笑道:“這孩子上山下海的沒個準,這會子倒不知又跑到哪里玩去了!”
我揣度著慈禧必定是有意不讓見,于是道:“今兒恐是人家不方便,咱們就別逼著了,不見就不見吧,日后定會有機會一睹芳容的。”
眾人一推一就,也都大致看明白了慈禧的意思,一時見不到,沒了八卦趣味人都變得有些蔫蔫的,又扯了會兒無關緊要的閑話,就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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