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舅舅寫東西,跟桃成蹊的風格截然不同。
桃六郎向有急才,寫什么都是一揮而就,完全不用改。
而丁舅舅就屬于那種慢工出細活的,他會先把一些靈感點記下來,放在一邊兒,然后再從頭一段一段的慢慢雕琢。
倒是辜東陌過來跟她道:“舅舅說他什么也不要。舅舅寫了好些戲折子,但是寫一折子就換個名兒,明顯是不求名的,錢財到手,他也從來不攢著,多了就隨手散了,沒錢了就找點兒門路賺錢,就很隨興。至于做官,他這種閑云野鶴的性子,哪里會想做官。”
他頓了下:“不過圣上放心,奉旨寫折子這件事,舅舅不見得多喜歡,但起碼這一次圣上要寫的戲折子,他真的挺喜歡,挺樂意寫的。而且舅舅很喜歡你們,他沒夸,但我看的出來。”
他們處久了,知道唐時錦的脾氣,說的十分實在。
唐時錦點了點頭,長嘆道:“他大概是沒見過聚眾打絡子,而且還打不成的皇帝吧!”
辜東陌憋笑,岔開話題道:“圣上怎么忽然要寫這樣的折子了?”
唐時錦道:“因為有了松柏。”
云松柏正在努力編繩,聞言啊了一聲,抬頭看她,唐時錦低聲吟道:“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她笑了一下:“以后我有可能還會派松柏出門。這一次松柏去開封,爭兒跟我說了很多,你爹……”
她看著云松柏:“連唱幾十天大戲這個操作,也是一個神操作,連同這戲文,都是一個神操作。楊貴妃都能讓天下‘不重生男重生女’,松柏的影響只會更大。榜樣的力量正無窮,有松柏立在這兒,我很多事情做起來,真的非常非常的方便,不枉我當初步步算計,把她這個身份刷正。”
辜東陌點了點頭,慢慢的思量她的意思。
唐時錦自己在心里過了過,忽然又想起來一個事兒,“啊啊!我真是一孕傻三年!把王慎行給我叫來。”
等王慎行來了,她就把忠良司,對,炎柏葳決定就叫忠良司了,這個考慮跟他們說了,讓他們對照著吏部的考核,先把分值和考核流程擬一擬。
至于生意,唐時錦決定把眼鏡的生意移過去。
因為這個事兒比較特殊,用很碎的生意,或者很接地氣的生意,例如朱砂飾品之類的,全都不合適,只有眼鏡,在這個年代,算是一個比較高大上的,文人專屬的事情,先期肯定賺不了多少錢,但是后續,能驗鏡的人培養出來之后,絕對不愁賣。
所以就很合適。
幾人商量著把這事兒簡單定了定。
然后大家喝茶閑聊,唐時錦就說起來:“前兩天,我派松柏去了一趟開封,松柏,你把這個案子跟王大人說說。”
她沒提前跟云松柏說,所以云松柏就很正常的把案子說了,王慎行當然明白是咋回事兒,便道:“這些人也真是大膽!這種事情也敢瞞報!”
唐時錦點了點頭:“幸好發現的早,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王慎行就明白她想要他怎么處理了,點了點頭,贊同了幾句。
然后唐時錦就休息,把他們放出去干活兒了。
銀礦這事兒,并不宜立刻就做,不然外人很容易跟鐵礦的事兒聯系到一起。
所以跟王慎行說一聲,等上兩三個月再操作就可以,大頭都出了,也不差這點兒了。
這倒不是慣著江南官員,而是,這就跟當初唐家四坊的銀子一樣,之前不給就不給了,可是給了再收回來,心理上就會很有落差。
隔了兩天,出海游玩的人回來了。
炎柏葳前腳一走,王恂實果然去找太子了,太子本來也不止一次去過海上,就直接答應折返,回到岸上用了兩天,然后還得走回來又是兩天。
不少人暈船暈的厲害,上了岸還覺得晃悠,一進了行宮就各自歇著了,但也有人一回來,趕緊找人問問這兩天有什么事情發生。
首先就知道了工部周康的事兒,這才真的是撿了一個漏,聽的工部尚書李若行扼腕不已,又怕出事,趕緊打發了人過去幫忙。
又聽說唐隋珠失蹤,然后被戚曜靈接了回來,鐵礦的事情,也都知道了個差不多。
有不少人暗暗后悔,早知道留在行宮了,起碼離國事近一些,沒準兒就能得個巧宗兒呢……可其實,當初留在行宮的,也啥都沒撈著。
倒是第二天見了王慎行幾個,一個個衣襟上都掛著一串糧食,小小的十分可愛。
因為在行宮不上朝,所以大家的衣著上并不嚴格,也不一定非要掛朝珠,掛上這么一小串兒,倒也有趣。
桃家幾個人一進一出,衣裳上全都有了,鐘林鋒進去請了個安,也討了一串兒來,閣老們去求見炎柏葳,就見炎柏葳衣襟上掛著的,與旁人的不同,五顏六色,中間胖胖一個小橢圓,兩邊弄的像系起來一樣,微微乍開,也是玉石的。
王恂實研究了一下:“皇上掛的這是?”
炎柏葳笑道:“糖,什錦糖,錦兒弄的。”
“哦!”大家頓時就悟了,“原來如此。”
炎柏葳又叫拿出一盒來,叫他們挑了掛著玩兒,一邊道:“錦兒每回懷孕,脾氣就格外古怪,又怕靜又怕吵的,所以就叫人在她床前打絡子,編出來了這么多,眾聊且掛著玩兒罷。”
薛鳳連一邊挑了一串蘋果,一邊笑道:“都是農家糧食蔬果,如今金秋八月,也算是祈福豐收了。”
炎柏葳大笑:“愛卿說的是。”
又過了一天,丁舅舅才把戲折子寫了出來,名字叫“真假文曲星”。
唐時錦看不懂如今戲折子上的一些標注和術語,索性關起門來,叫丁舅舅和辜東陌給她簡單表演了一下。
丁舅舅用的并不是桃六郎那種開篇高能的模式,但也沒像以往戲曲一樣交待前因后果,他是倒敘的。
一上來,就是兩個小生背對下頭看榜,看的是普通縣試的榜單,一個衣衫華貴,一個衣衫襤褸,然后唱詞交待是兩人都參加了縣試,這會兒在看榜。
然后衣衫襤褸的嚷嚷起來,說:“我是頭名!我是頭名……”然后就歡喜的跑了。
再之后,華貴小生衣衫的人一回頭,居然胡子一大把,旁邊一個老生連聲問他有沒有中,他搖了搖頭……
然后他對老生動了手,然后就是大段的唱腔,什么恨爹爹,恨不得食你肉,恨爹爹,恨不得不生你家門……什么什么的,把好奇心充分的調動起來,然后才開始從頭講來。
丁舅舅是真的唱作俱佳,撒潑耍賴窩里橫的樣子演的入木三分,而且這一段他顯然連唱腔都想好了,唱的簡直囂張極了。
連前頭的炎柏葳都聽到了,過來聽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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