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還煞有介事得挪了挪身子,示意二人離得太近。
她的小動作,戚涼爭盡收眼底,點漆眸子望著她將自己縮在角落里,生像是兔子見了狐貍,滿身戒備。
手心的青玉瓶驀然涼浸入骨。
“自金鐘寺一別,這是你我第二次見面。”他伸手攏了攏她耳旁發絲,再抬眸已是漠然,“我與小哥還真是有緣分。”
他沒提那晚與驚塵的檐頂打斗,仿若那晚他沒見過她似的,應織初猜想恐是他當時眼里只有驚塵,才沒留意自己在場,不然按照鷹衛暗衛水火不容的架勢,他哪會好心給自己上藥?
應織初低眉思完,遂擺出笑臉,“給公子添麻煩了,夜間路過不小心走錯了門……”
“哦?”劍眉徒揚,唇角勾起冷笑,“我家隔壁是張大學士,不知小哥從哪路過?”
“嗯……我認錯街了,我這就走。”她抬腿下榻,面生尬色。
心間忍不住松口氣,竊喜自己能借機脫身。
戚涼爭蹙眉睨她,在她腳尖落地時,抬起長腿擋了她去路。
“東西沒偷到,就要走?嘖嘖……”
被男子一擋,她狼狽地跌坐回去,雙手撐在身后,渾身繃成冰弦。
“我沒有偷東西……”她心虛辯解。
她說的是實話,確實沒偷到。
心下忍不住懊悔,這種事該叫上驚塵才對。
他瞧著她小臉郁悶,心中怒氣半消,目光掃向角落柜子,她翻開的錦盒仍靜靜躺在那里。
“若想來,走正門便可,我的客人,戚府無人敢攔。”說完瞥向她,不顧她眼底震驚,加上一句,“明白嗎?”
應織初無奈輕笑,看著他居高臨下的陣仗,誠實開口:“我打不過公子,公子說什么都對。”
“哦?我聽這話,小哥似乎不服。”他薄唇微抿,撐著上身貼近她,問道,“小哥既不是來偷東西,便是想來見我?”
應織初擰著蛾眉,一臉糾結,“公子何出此言,公子恐怕是……”
他支手托腮,觀她一身黑衣,涼涼打斷:“小哥這身打扮,又是深夜來此,莫不是想同我幽會?”
“不是!沒有!我對公子真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她指著自己的衣服,恨不能脫下來以示清白,解釋道:“我家徒四壁,只能穿哥哥剩的衣服,今晚我真的是迷路走錯了,絕對不是覬覦公子美貌。”
說完便舉起手掌,眼神堅定,一副對天發誓模樣。
他眸色一暗,順著她的指尖掃向那身黑衣,眸子里多了幾分嫌棄,不禁斥道:“胡說,你哪來的哥哥?”
應織初一愣,傻傻問道:“你認識我?你怎么知道我沒哥哥……”
“咳,我是說……穿旁人衣服做什么。”他微微閡眸,輕嘆:“你想要什么,我買給你便是了。”
一聲冰凌落在心弦上,薄涼酥’癢。
“不麻煩公子了,我們也不熟。”應織初拽拽衣服,撅著嘴思考脫身之詞,她隱約感覺到戚涼爭似乎好像甚至是對男子身份的她有丁點的歪心思。
這種感覺,讓她渾身不自在,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他果然是鐘愛男人嗎?
耳邊回蕩著他的允諾,想要什么都能買……
她瞥了眼書房四周,那句“我想要鳳弦琴你也給我嗎?”卡在嗓眼口跳不出來。
“在找什么?”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輕問出聲。
“我……我在想公子真的什么都能答應我嗎?”應織初心下一橫,覺得不問的話今晚行動太虧了。
“呵,只要不是天上星星……”他因著自己的話微微頓住,遂垂眸一笑,如冰雪消融,“星星又如何。”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想借一下鳳弦琴可以嗎?”她身子微微躲他一尺遠,斟酌開口。
戚涼爭含笑的眸子一冷,又恢復以往的不近人情,“不可以。”
果然,鳳弦琴在戚府。
問出之時她便知曉不可能,鳳弦琴本是至寶,戚涼爭怎舍得借予外人?
“嗯嗯,我想也是。”應織初點點頭,遺憾地撇撇嘴,“那在下就不打擾公子休息了。”
“你借鳳弦琴做什么?”戚涼爭微瞇眸子,警惕問道。
“我,我家境貧寒啊,思慕人家姑娘,又怕人家看不上我,所以想借此琴與姑娘來一段琴曲佳話,愿得姑娘青睞,好奔一個美滿姻緣。”應織初說此話時,默默想起司空瑤冷若冰霜的眸子,還有那防不勝防的暗器,壓下渾身寒氣,她心疼地抱了抱自己。
“姑娘?這種姑娘,不要也罷。”戚涼爭哂笑,不以為意。
應織初心里輕斥他不解風情,面上不動聲色,只抿唇不語。
“除了鳳弦琴,書房里的一切你都可以搬走。”
她將鄙夷吞下心口,只淡淡說:“哦,既然如此,就不麻煩公子了。”
“你真的不是來找我的?”他莫名開口,話里藏著暗針。
“我……”她疑惑地看向他。
“你若不是來找我,便是來偷東西。既然是偷東西,我該送你見官才對。”戚涼爭勾唇一笑。
“……見官,關幾天啊?”一股不好的預感升起。
“嗯……憑我在金甲城的名聲,怎么也要關個一年半載才是。我名聲素來不好,若輕饒了你,別人會笑話我的。”他抱歉地看她一眼,耐心解釋。
“還有,”他傾身靠近她,逼著她直視自己,“給你用的藥膏是太后御賜的,看在你我二人有緣的份上,便算你一千兩一次,官府來之前,先把銀子結給我。”
一指藥膏,一千兩!!
打劫啊!!
你咋不出去搶啊!!
她氣得心口起伏,她便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忘了自己,她還記得他呀,這個蠻橫無禮的少年。
當年在青柳縣,他買了花燈扔著玩,甚至還追到河邊打碎她許愿的花燈,還有在梁府……
她按下心底的一筆筆小賬,苦著臉道:“一千兩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唯愿他良心發現,畢竟她只用了一點點藥膏而已。
“哦?”他見她仍不松口,心下一冷,“給九百九十九兩也是一樣的,自己選吧。”
說罷,微怒轉眸不再瞧她。
應織初咬唇深思,九百九十九兩……被驚塵知道了,他一定會氣暈了。
“公子,我……可以先打個欠條嗎?”應織初支支吾吾道。
“不可以。”
“公子,真的不能再少了?”
他輕嘆一聲,“我便問你,是不是來找我的?”
“我,我其實是……是的。”應織初認命地吸吸鼻子,好聽話一溜煙吐了出來,“我與公子自離別后,我便茶飯不思,魂牽夢繞,公子談吐不凡,英姿俊朗,如謫仙兒般,唯愿遠遠一看,再相見……是我奢念了,公子厭我,我也認了。”
她酸酸說完,只愿他能惱極一腳將自己踢出門外。
好省下那一千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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