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墨齋?奴婢知道呢。那是李相爺設立的一個私人會館,金甲城有名望的公子世家都去那兒探討詩詞歌賦,論語雜學。”
“姑娘若想去,還真是不方便呢。”
墨色掩月,卷起的珠簾泄不進一絲風來,她望著寂黑的庭院,心里悶得嘆氣。
腦海中閃過雪雙晨時的話語,滿臉更是郁悶。
聞墨齋,應織初亦偶然聽父親提起過。
說是李相爺博聞納賢,為方便學士交流所設,可實際呢,招待的都是金甲城名望世家,那些布衣學子只能望而卻步。
不過是清流們為了方便疏通消息的地方罷了。
她聽過其名,卻不知它所在何處,若真想去還需要雪雙帶路才是。
戚涼爭提起偷畫時,她心里并無任何頭緒。
如今她只身一人,若以梁貞之名拜訪李府,便是陷李家于為難,更別說以梁貞名義在人李家偷個畫?
只是當時,福靈心至地想起父親曾提過一嘴的“聞墨齋”……
或許,她想知曉畫的消息,還要從此處入手。
“戚涼爭不動鷹衛偷畫,應是不方便動用,因此呀,我得抽個功夫帶雪雙跑一趟聞墨齋,或許能得點線索呢。”
她雖不滿他的為人,但摸摸揣在懷里的信,還是替之周到了幾分。
司空瑤送來的信函里寫著什么,應織初并未拆開來看。
戚涼爭此反常之舉,倒真拿捏住她的性子。
她得有把握拿到畫后,才能松下心弦。
伸了個懶腰,便想吹了燭火休息,卻一陣黑風晃眼。
她上身微側,聽著飛鏢釘入門框,瞥眸掃向窗外,只聽見簌簌腳步聲,看不見只身片影。
“何人在此?”
一聲輕呵等不來回應,應織初疾步去推房門。
吱——
迎面月光撒了一地,空闊的院落四下無人。
“姑娘,怎么了?”雪雙推開隔壁的房門,關切問道。
“無事,只是飛來只不懂事的鳥兒罷了。”應織初將門框上的飛鏢收好,默默藏在袖筒里,輕輕道。
“鳥?奴婢怎么沒看見呀?”雪雙放下手中的針線活,體貼開口,“姑娘你餓不餓,餓的話奴婢替你煮碗面呀。今個老爺和公子們被留在宮里作宴,想必很晚才回來呢。”
應織初秀眉微挑,柔柔點頭。
“好呀,我正巧餓了呢。”
送走了雪雙,她將房門掩好,袖筒里的飛鏢抖落在桌案上。
鐵制飛鏢,很普通的樣式,唯有穗上綁的布條能引人注目。
她舉過油燈,晃得飛鏢發亮,絹布小條一展而開。
那行秀跡小字,清晰工整。
姚劍成雙約單行,明之白夢錦福春。
“錦福春?”
她喃喃低語,將布條放到鼻尖輕嗅,聞到淡淡清香。
應織初心下有了猜測,遂將布條收入荷包。
是誰送來的字條,又是為什么呢?
難道她的身份,被人發現了?
明日,午時,錦福春。
天晴大好,滿街繁華,熱鬧非凡。
“姑娘,我們買這些字畫呀,是不是太多了。”雪雙抱了一懷的錦盒卷軸,吃力開口。
今日一大早,便被姑娘拉出來逛街,但逛的都是字畫店,雪雙忍不住將心里話道了出來。
應織初穿了身縷金挑線梅花白裙,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她扯出帕子替雪雙擦擦額頭,柔聲道。
“雪雙,你累嗎?”
“奴婢不累的,這點東西不算啥。”雪雙害怕打擊了應織初逛街的積極性,咬牙補充道:“姑娘要不要去看看首飾,奴婢知道幾家首飾店都是很不錯的,還有幾家成衣店,姑娘可勁逛,奴婢受得住的。”
“噗嗤——”應織初掩唇看她,明眸多了絲暖意。
雪雙也笑了,“姑娘笑起來很好看,奴婢看了……也覺得很好。”
應織初輕嗯一聲,揚眸便瞧見了不遠處漂泊在湖心的畫舫。
她靜靜觀了幾息,“雪雙,你想吃九知味的酒釀圓子,對吧?”
“啊——?”雪雙撲閃著鳳眸,不解其意。
“你想吃的,嗯?”
萬風融進光霧,折撒在湖面上,盡顯秋江水清不勝綠。
獨艘畫舫倚在湖心,懸了彩燈點綴,雖不似暗夜明紅奪目,但白日看來也甚是喜氣熱鬧。
曲曲長歌婉約動聽,借著秋風飄散湖岸,引得兩岸路人紛紛相看。
“錦福春又出來做生意了?”
“聽說是有貴客包了,整整包了十日吶!”
“晚上鶯鶯燕燕便算了,白日也這般放浪,估計是哪家的貴公子吧。”
“哎,還不是你我福薄,不能一睹湖中美色。”
“誰說的?我駕個小舟也能游湖,只不過錦福春能請起名姬琴娘們,我只能邀我家婆娘一同游湖罷了。”
“哈哈哈哈……”
眾人笑鬧一談,紛紛散去。
應織初倩身而立,直至四下人散,雙腳一點離岸,輕身躍起朝湖心飛去。
微風襲在臉上微涼,她身姿輕巧,如蜻蜓點水,片刻間便穩穩落在船頭。
耳旁的曲聲,聽得更近。
她拂去了襟口折痕,回身撞上了出來透風的小仆。
“你是哪家琴娘,我怎么不記得見過你?”
小仆摸著腦袋,滿臉納悶。
應織初柔煦一笑,淡淡道:“姚公子可在船上?”
“哦,在的。姚公子在二樓聽人彈曲,姑娘你……”
“多謝了。”應織初將他的詢問留在風中,一身輕盈與他擦肩而過。
小仆瞧著她的背影,再瞧瞧澄明湖水,怎的憑空冒出一個人來,只覺得做夢。
應織初踩上二樓的隔板,才覺得從中找出姚公子要吃力許多。
因這二樓,聽曲吟詞的公子更不在少數。
她心中納悶,不是一人包下畫舫么,怎么這么多人呢?
卻來不及多想,一碗酒釀圓子不能拖住雪雙太長時間,耽擱久了,她怕雪雙吃壞肚子。
她抿唇,挑眸一一篩選。
眾位貴客琴娘,都不太在意她的到來,仿若她只是張畫布擺設。
襯得閣角處射'來的暗光,格外刺眼。
應織初心有靈犀地望去,果見不起眼的角落,坐著一白衣俊美公子。
他桃花眼里盡是疏離,薄唇邊盛起冷意。
那雙桃花眼漂亮得不行,為他的俊美大放異彩。
應織初不由一怔,心下漸涼。
他望著她的目光太過熟悉,如那夜在舊廟里,他雖遮了面紗卻遮不住這雙漂亮的桃花眼,甚至……他還逼她吞下了啞藥。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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