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怡居坐著,二太太,三太太,四、五兩位太太,馮氏,小梅氏先后也都來了。
正巧這時宮里皇后娘娘著小太監送來了御膳房新熬制的什錦海味雜膾羹。
送走了宮里的人,老太太就笑著說:“今兒你們有口福了。”然后讓錢媽媽給幾人都分一些羹喝。
沈暖玉也接到一小碗,因聽說是大齊國國母派人送來的,喝的時候尤其注意品嘗——有點海鮮湯的味道。拿白色羹勺微撥了撥,稠稠的,倒好像是燕窩熬的。
然后就聽徐氏介紹這小小一碗什錦海味雜膾羹有多珍貴。
用炙蛤、鮮蝦、燕窩、鯊翅,海參,等海味十余種,用不間斷文火熬十余個小時才熬成的。
不愧是國母送來的東西。
吃完了羹,老太太特意發話道:“不早了,都回去吃飯吧,老五媳婦留下。”
聽的五太太怔了一下。
其余人出了安怡居。
沈暖玉出門時,余光不禁往五太太那里看了看,但見五太太微微紅了臉,看起來有些不安。
等走出安怡居,各位奶奶、太太分道揚鑣,各回各院時,大梅氏看了一眼跟在沈暖玉身后的馨香。
正巧馨香這時抬眼,和大梅氏對視上了。
馨香就覺得四奶奶看她的眼神不太好,讓她覺得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
大梅氏便別過了眼去,帶著貼身丫鬟喜蘭往回走時,感慨說:“三奶奶身邊的馨香,明眸善睞,出落的越發好了。”
喜蘭點點頭,她想說,府里面各院上得了抬面的大丫鬟當中,除了喜梅,就屬馨香長得最好,至于五奶奶院的敏珠,和二奶奶院的清秋,兩人稍差一些,但在眾丫鬟堆里,也都是出類拔萃的。
只喜梅的名字,現在是萬萬提不得的。喜蘭只是避重就輕的說:“馨香自來出落的就很好,不知道這次是配人,還是填給侯爺。”
說話間,喜蘭便想到了她自己。先時五奶奶在老太太面前領功,提議把府里年歲大了的丫鬟配小子的事兒。
最后老太太點頭默許的了,五奶奶主辦這件事。
這次出了喜梅這檔子事,她勢必得配人了。只是配給哪個小子,并不是她能決定的。
心里面發酸,油然生出滿滿的無力感。
這關乎到她下半輩子,她跟在四奶奶身邊,盡心盡力許多年了,四奶奶會在五奶奶那里提一句,給她分配個好人么?
于是抿了抿唇,委婉的為自己爭取了一次,“奶奶說,馨香到底是配人,還是填給侯爺,得看三奶奶的意思吧。”
大梅氏聽出了這話里的意思,側頭看了看喜蘭,眼見著她白著臉,眼眶發紅,便嘆了一口氣,說:“你放心,你是你,喜梅是喜梅,她我尚且得過且過,何況你是對我忠心耿耿的,我會幫你選個好人的,哭什么,別哭了。”
“奶奶,有您這句話,奴婢就放心了。”喜蘭心里繃著的一根弦就松了。她自來不敢有什么奢望,對于她個奴婢來說,能配個好人,她就心滿意足了。至于像喜梅那樣,忘恩負義,在奶奶眼皮子底下和四爺沾了關系,她從來不敢妄想。
這府里當姨娘的,哪個善始善終了?哪個又有好下場了?
爬的高,摔的慘,這話不是沒有道理。
喜蘭拿袖子擦了擦臉,要跪地給大梅氏道謝。
“起來,做什么。”大梅氏握過喜蘭的手,攔下了她。大夏日里,兩人的手都很涼,一個是帶著傷心欲絕的寒涼,一個是帶著擔心憂慮的濕冷。
大梅氏抬頭望了望天邊角,是淡粉色的云霞。她在想:母親說的對,生活總是多姿多彩的,何必鉆牛角尖。年輕的時候,她封閉在高洋對她百般呵護,無限寵愛里。
至于府里的明爭暗斗,權力傾軋,她全部充耳不聞,相信他說的“大隱隱于市。”想和他一輩子在平西侯府的一隅之地過采菊東籬,悠然南山的生活。
然而七年時間,他變了。
從三次科舉落榜的無名書生,到現如今的朝廷五品大員——工部右仆射兼太仆寺馬政官員。
過五品者一大關,他在仕途上已經走的順風順水。
從三年前在他袍子上嗅到了不屬于她的香氣,到他衣袖暗兜里出現的胭脂,就算沒有喜梅這檔子事,她也再自欺欺人不下去了。
大梅氏搖頭笑笑,寫出“愿得一人心,白守不相離”的才女卓文君,在看到司馬相如那一首“無意”詩時,也不免落入傷心境地。
當年司馬相如一貧如洗,兩人當壚賣酒,情意綿綿。司馬相如功成名就之后呢?
可見在這世上,男人的誓言,是最信不得的。
“……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大梅氏笑著,輕聲念道,抬眼看看晚霞。
“這晚霞可真好看。”
這面沈暖玉和馨香往暖風院走,抬眼望著天上,欣賞著說。
終于可以回去吃晚飯了,沈暖玉感覺很放松。
馨香想對沈暖玉提四奶奶先時看了自己一眼的事兒,只又怕是她多心,就沒說。
進了屋,禾兒把沈二夫人讓壯兒帶的話學了,無非是讓沈暖玉放心,沈家一切都好,沈端堂也好,他讀書依舊上勁,每日都有進步。總之是報喜不報憂的。
雖說和沈二夫人僅有過一面之緣,只在那短短的相處中,沈暖玉是感覺到了原主二叔二嬸真心誠意,一點假不摻的對原主好的。
這里苗兒去廚房取了晚飯回來,才要進院,正好和從屋里出來,往出走的禾兒碰上了。
“今兒吃什么?”禾兒笑問苗兒。
苗兒報菜名:“雞肉頓土豆,牛肉沫拌豆腐……”
禾兒面朝院門口那面站著,正聽苗兒說話,不經意間那么一抬頭,正見著侯爺過來了。
“走什么神兒,敢情我說了半天,你一句沒聽進去是吧!”苗兒推了推禾兒,“不跟你說了,一會菜該涼了。”說著就抬腿要往正房走。
“誒,你……你等會!”禾兒回過神來,一下子攥住了苗兒的胳膊,并收回視線,佯裝作并沒有看見高凜西的樣子,吐字清晰,直入主題的和苗兒說:“前兒去舅老爺家,咱們奶奶的馬車被平南侯府里的人給劫了,這事你還記得吧?”
苗兒不明禾兒突然間提這一茬做什么,“前兒的事,我又沒得失憶癥,怎么會不記得。”
禾兒依舊讓自己說話吐字清晰,“下午馨香姐姐和巧萍姐姐學,說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平南侯府的那女侍衛,對咱們奶奶無理了,傳的沸沸揚揚的!”
“真的?”苗兒憨憨的性格,聽了這也話不免睜大了眼睛。
“怎么不是真的,我親耳聽馨香姐姐和巧萍姐姐學的。起先咱們奶奶還不知道這事兒呢,是五奶奶告訴咱們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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