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暖玉握握馨香的手,問馨香:“就真這么無功而返的回二叔家,住一日回侯府,回去就再出不來,半個月一晃就過,到時候怎么面對侯爺?讓他嘲笑我?”
馨香試著勸說,又改回稱呼喚奶奶:“侯爺是奶奶的天,別說是奶奶,就是整個侯府里的人,有哪幾個是不指著侯爺過活的。再說侯爺何等身份,奶奶還是那能讓他笑話的,旁人想博侯爺一笑,侯爺倒還不屑一顧呢。”
“就是不在乎他笑話我,失了這次好機會,還想再賺錢么,這一年來為什么不能回二叔家,是侯爺那里不讓,還是咱們沒錢打點回不去?”
馨香看了看沈暖玉,“就是奶奶辦成了這事,按奶奶自己說的,賣書的銀子也是要捐贈到濟民堂的,奶奶又怎能從中漁利?”
“好了。”沈暖玉朝四周看了看,“你去客棧里打聽打聽,這里離兵馬司有多遠?”
馨香想到了沈暖玉的打算,連忙搖頭,態度堅決的說:“不可!要奶奶當真孤注一擲,鋌而走險,就算是驚動了兵馬司,保奶奶安全無虞,奶奶的聲名也全毀了……”
“你信不信你家姑娘。”沈暖玉捂住馨香的嘴,堵住她的下話:“背著東西去馬車上等我,一刻鐘,若我沒有音訊,你回二叔家通報。”
“奶奶你當真……”馨香嚇得紅了眼眶。
“我當真瘋了?”沈暖玉接上馨香的話,暗處里緊緊攥了攥袖子,在侯府里過一輩子她才要被憋瘋了,每天伏低做小,承歡在高寒冷身下她才要瘋了,整日面對老太太、三太太、徐氏等人針對來針對去她才要被磨瘋了。
這時書店里亮起燈來。
三扇大門悉數敞了開,那男子的小廝本要去客棧里叫人,一推開門,卻見沈暖玉正站在門口,倒還唬了一跳,行了個禮說:“我們少爺請娘子進店里坐坐。”
沈暖玉看看三扇敞開的房門,心里就稍有了些底氣,看了看馨香,示意她去馬車里等著。又暗暗拔下頭上的銀簪子,放在袖子里。
馨香又是氣又是急,險些跺腳,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淚,轉回身負氣的往馬車跟前走。
書坊里男子正站在正中央廳里,前后左右皆是書架。
這世上驅使人的,無外乎錢、權、利、色。
沈暖玉站在門口,開口先說:“原本我個婦人,是該安分守己,在家相夫教子,孝順公婆的。只是年前新寡,婆母重病,娘家無靠,生活所迫,不得不出來走動。華老板先聽我把話說完,道出原委絕不是為了博人可憐,人活在世,一簞食、一豆羹,勢必得自己賺得,我雖為婦人,平日局限于內宅方寸之地,只受先夫教誨影響,倒也稍知些人情大義。”
“他生前是在衙里當屬官的,也是榜上之人,因為善寫文章,和朝中權貴平西侯爺有些交集,那平西侯托他印一版書,聽先夫說那是一本萬利的書。現如今被生計所迫,想自作主張,將此書刊印出來,才著姆媽打聽到貴店。”
男子立于廳中,靜靜的聽面前的婦人往下說。
“先時華老板說將此書店三百兩銀子轉賣于我,我便在想,公子可是孤身在京中,遇到了什么難處,或是急用銀錢,才如此倉促轉賣店鋪?要不然臨近秋闈大考,正是大好時候,公子怎會在此時節將鋪子脫手?”
男子的小廝手拿油燈,把門前的幾盞燈一一點亮,“如娘子所猜,我和我家公子近日就要啟程回鄞州老家去了,現在就在等著路引下來了。這滿屋的書,轉給隔壁客棧可惜,尋個買主繼續開書坊,這地界偏,又找不到那冤大頭,朝外掛了個牌子,偏生前幾日讓你那姆媽給摸著了……”
下話沒等說話,被男子拿扇子敲了頭。
小廝摸了摸腦袋,無辜的說:“她可不就是冤大頭,要不然誰來這開書坊,不過咱們便宜出手給她,這世上傻人倒是有傻福。”
添了幾盞燈,室內更亮了一些,瓜田李下,沈暖玉又往外稍挪了兩步,就靠站在柜臺旁,隨手在柜臺上抓了兩木塞一類的東西,笑著回味小廝的話。
“那公子回老家之后,可還打算再回京來?人活在世,安身立命,生活富裕,手有余錢,再或是錦衣玉食,若是不參禪修道,怕是大多數人所求的了。”把那兩個木塞拿到眼前細看了看,倒像是曾在現代,不知在哪臺播的紀錄片上的活字印刷術所用的木坯。
便笑著試說:“這樣細小的東西,放在這里恐怕是弄丟了,浪費一版文章?”說著,伸手要遞給小廝收起來。
“這不打緊的,這是我們公子刻廢了的,湊不成版了。”
“華公子刻的?”沈暖玉腦袋里忽然一閃,把木坯翻到刻了字的那一面,“那日為姆媽所書的地址,也是出自華公子之手?”
男子笑點了點頭。
見男子臉上略帶疲憊,又看看天色已晚,沈暖玉也不再賣關子,坦言道:“公子隨便掛了個牌子,又被我姆媽隨便摸到了,這或許是你我的緣分,三百兩銀子兌一書店,眼下雖見是我得了個大便宜,只這事傳出去,這書店未必開得安生。見公子氣度安閑,舉止自若,斗膽猜測,又不像是老家出了緊急大事的情形?若公子不著急,不若晚一個月走,一個月時間,讓書店生意起死回生,公子想看看么?”
“娘子什么意思?”男子一時倒是被面前年輕婦人自信滿滿,熠熠生輝的眼神吸引住了。
“我想和華老板做一個月的生意,從現在開始,到下個月底,華老板幫我刻一版黃歷,在貴店銷售。”
上馬車時,沈暖玉把和男子立的字據拿給馨香看。
馨香看了上面的字,只問:“奶奶的手恢復啦?這字和從前寫的一樣好了,那奶奶從前的記憶也恢復了!”
“這是書店老板寫的。”沈暖玉想這世上真有兩個人寫的字這樣像么。
“那個男人寫的?”馨香聽了,也覺得很詫異。
沈暖玉點了點頭,先時為避嫌就站在店門口,和那男子聊了一個多小時,吹了一個多小時的過堂風,這會手凍的冰涼,便往馨香手心里放,“快幫我暖暖。”
馨香努努嘴說:“才剛兒奶奶不還吼奴婢呢么,怎么這會又和顏悅色的說話了,還讓人家幫你暖手。奴婢在馬車里都瞧見了,站在門口,和那男子眉飛色舞的笑著交談,在侯爺面前,也沒見奶奶那樣說過話。”
“我哪樣說話了。”沈暖玉朝馨香腰側輕掐了掐,“女人就不能大方的和男人說話?”想想她的自我介紹:死了丈夫的新寡婦人。這大齊國的男子誰也不會對她這樣的女人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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