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素帶著她一路走居舍外墻下悄然而過,在行至竹逸閣方位時,兩人翻墻而入,身影在晨光下起伏。竹逸閣里點著燈,書房門大開,萬俟名揚正在案后奮筆疾書,神情昂揚。
書房屋頂,有暗衛蹲守,在看到阮素素和李照時,以眼神示意她們立刻遠離。
暗衛在,那萬俟名揚就是安全的。
阮素素朝著李照比了個口型,‘這兒應該是沒事。’
‘福源樓。’李照回了個口型。
兩人便十分默契地同時轉身,直奔福源樓而去。
福源樓大門半開著,此時明明應該有仆役出入掃灑才對,可當阮素素和李照走近時,卻只聽得里頭寂靜無聲。
“血……”阮素素還沒進門,鼻翼先聳動了一下,喃喃道。
她聞道了鮮血的味道。
“怕是已經出事了,照娘,你去通知萬俟谷主。”阮素素說完就想往里走,卻被李照一把拉住。
“不行,你若是一個人進去,都沒人替你做個旁證,實在不妥。”李照當然不肯,這種劇本她見多了,孤身一人進去的下場,不外乎被人冤枉是兇手之類的,她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阮素素見她不肯,便也不強求,而是牽著她的手,拉她一道進門。
“我們來之前,你叫喚了那么一聲,怕是不止我們院子里聽見了。萬俟名揚不傻,我們若是想要行兇,何必去擾得人人盡知?“她說完又眉目柔和地一笑,“不過呀,照娘既然是關心我,我便受用著,心里熨帖極了。”
李照臉頰難得一紅,垂著頭跟在阮素素后頭,一同跨步進了大門。
她們這剛一轉過大門,迎頭就看到一個麻袍仆役橫尸在地,眼睛瞪圓,額間有一個血洞。
屏門內,又躺倒著數具仆役的尸體,皆是額間一個血洞,一擊斃命。
“這人身手相當了得。”阮素素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些,握得李照生疼,“照娘,劍拿好,我擔心他還沒離開。”
李照悶聲嗯了一聲,沒喊疼。
兩人繞過二門直奔內院,剛一進去,就看到內院右側的假山上掛著幾具丫鬟的尸體,兩側抄手游廊里東倒西歪著好幾具,觸目驚心。
正房門是緊閉著的,阮素素快步過去一把推開門,就看到平南谷的老祖宗萬俟仁澤端坐于扶手椅之上,雙目緊閉。
雞皮鶴發的老人神色祥和,背脊挺直,乍一看,并看不出發生了什么。
“這……”李照猶疑著要不要跨進去探探這老人家的鼻息。
若是死了,那么這間正房就是犯罪現場,還是不進去破壞犯罪現場的好。她在這胡思亂想時,卻聽到身邊阮素素嘆了一口氣。
“我們兩個站在這門口看了這么久,他的胸口卻一點起伏都沒有……怕是兇多吉少了。”阮素素轉眸看了李照一眼,緩緩說道。
她這話說得婉轉,其實應該是基本可以確定死亡了。
“那我們還是別進去了,等到谷主來了,再一起進去,免得破壞里面的線索,妨礙到找真兇。”李照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正要跨進去的阮素素,大喘了一口氣,說道。
這時,身后傳起了柳名刀的聲音。
“素素,小照,發生了何事?”
李照回眸望去,就見柳名刀踩著屋瓦而來,身后跟著一群平南谷弟子,和兩個衣著看上去是暗衛的男子。頭頂這么一群人飛縱過來的同時,底下二門那個施施然邁步進來,衣袂帶風,手中搖扇的白衣公子,可不就是剛才在書房里奮筆疾書的萬俟名揚?!
來不及說別的,李照率先開腔撇干凈她們二人的嫌疑:“名刀大哥,我們是追那蟊賊一路追到這兒,卻發現他下手幾塊,殺了人之后跑路了。”
阮素素轉眸看著已經走到近邊的萬俟名揚,朝他一拱手,說道:“請您節哀。”
哀不哀的,李照在萬俟名揚的臉上是半點沒看出來。他面容恬淡,根本不像是得知了自己父親的死訊的樣子,手中玉扇甚至一刻未停。
后頭柳名刀落地,一面收刀一面走了過來,說:“外頭那些個仆役也都是他所殺的?劍法干練,是我從前沒見過的。”
“嗯。”阮素素點了點頭,朝他走了一步,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我們與那灰衣人先后不超過一炷香的時間,等我們趕到這兒,仆役卻都已經死了,要么這人劍法身法遠在你我之上,要么他還有同伙。”
萬俟名揚斂眸搖扇,跨步直接進了正房。
他緩步在房內看了一圈后,走到自己祖父跟前,抬手并指,按在了老人頸側。
接著,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萬俟名揚一個甩袖,直接跪下了。之后就是聲淚俱下的哭嚎,然而即便是這般哭嚎,他的儀容和情緒都保持在優雅的尺度之上。
虛假。
這是李照對萬俟名揚的第一印象。
壽宴的主人翁遇害,喜事變喪事,這使得原本喜氣洋洋的平南谷蒙上了一層灰翳。紅布匆匆換成了白麻布,花和綠植也都被一股腦的焚燒殆盡。與此同時,所有的平南谷弟子都將青衫弟子袍換成了孝服。
然而,就在萬俟名揚斥責山門夜巡和日巡的弟子時,弟子們卻說,從沒有發現任何端睨,也沒有看到任何人上山。
那么也就是說,兇手是山上的人,而且現在也還在山上。
自家弟子里審問一遍并不難,難的是客舍里的那些人。如今平南谷客舍已經住滿,遠近數十個門派都有派重要弟子前來拜謁入住,這些弟子身份尊貴,并不是隨意就可以質疑審問的。
萬俟名揚當即下令封鎖平南谷,所有人不得出入,并開始著手依次盤問客舍里的眾人。
李照和阮素素是第一個接受審問的,而負責審問她們的,是平南谷女主人,沈嬰嬰。
她未著粉黛,身穿白色孝服,翩翩然進屋時,卻像是一抹最亮的顏色飄入了屋內,點亮了李照的眼睛。
“夫人好。”阮素素起身行禮,末了伸手戳了戳李照,示意她起身。
“夫人好。”李照趕忙跟著站起來行禮。
沈嬰嬰緩緩抬手示意她們坐下,說道:“不用拘禮,我今日來便是詢問一些細節,順便把我們所查到一些蛛絲馬跡和兩位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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