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玻璃缸,金燁楓仔細地觀察了這只泡在水里的九龍鼎——
即使在水里,它也渾身散發著不可思議的、黃金獨有的高貴光芒。
它有三條腿,每條腿都是一只龍爪的造型,穩穩地支撐著它圓潤、敦實的鼎身。
它的周身盤繞著六條入云的金龍,金龍與祥云相互交纏,層疊壓抑,栩栩如生。
它的頂蓋上是兩條金龍追逐著一方最大的龍頭,其中一條龍已經幾乎接近了龍頭,卻還是沒有碰到,而且是永遠無法觸及……
龍頭占據著頂蓋的正中,是整個鼎的主體,它孤獨而霸氣地傲視著一切,這君臨天下的氣勢來源于它的眼睛——
都說畫龍難點睛,這龍頭的眼睛是用兩顆紅寶石雕琢而成,仿佛有生命般攝人心魄,甚至讓人有些望而生畏。
它呲著牙的嘴里,含著一顆黑色的珍珠,這珠子是卡在里面的,并沒有和龍頭融為一體,因為它在水中有漂動的感覺,周身還攏著無數的小氣泡。
然而它的每一顆牙齒、每一根龍須、每一片龍鱗、每一絲鬃毛都清晰無比,宛若是一條真龍,只要稍一走神就會沖入云霄。
連馮奕飛這種見過無數真品古董的人都驚呆了,這簡直是頂級的藝術品,說它是國寶級的珍品都不為過,單說這雕工就是灌入了靈魂的,再說這材質,全部是由黃金打造,絕對可稱得上是價值連城!
他小時候不懂這些,根本就沒往這上面想,現在再看,可真是把他震撼到了,憑誰也不會想到,在這個不起眼的小山村里,會世代守護著這樣舉世無雙的寶貝!
兩個女孩子也被吸引住了,她倆幾乎是貼在了玻璃缸上,目不轉睛地盯了半晌,這個鼎絕對有毒!
“孩子們,開眼吧!你們知道嗎?這鼎都流傳了一千多年了,據說是從唐朝的時候就傳下來的……”
看到大家的反應,石頭爺爺非常得意,這個房間太神奇了,他剛一進來就感覺酒醒了大半,身體也恢復了一些力氣。
“唐朝?天哪,那么說,這至少傳了一百多代人了?可它居然還像新的一樣……”
金燁楓一聽就感覺熱血沸騰了,這巧奪天工的鼎,居然還見證了千年的風雨,真是令人肅然起敬!
“那可不!不是爺爺吹牛,這都是有記錄的,我們王家的每個繼承人都會被記錄在冊,有一個專門的羊皮卷,就像家譜一樣……”
石頭爺爺說得越來越神情激昂,就像在炫耀著“皇室玉牒”:
“我記得,羊皮卷的最初一輩,是在唐天寶年間,那應該是唐玄宗的年號……”
唐玄宗?《長恨歌》?
金燁楓的腦子里,這兩個名詞突然像觸電般碰撞出了火花,這是巧合嗎?
石頭爺爺的祖先、九龍鼎、還有馮爺爺強調的《長恨歌》,這三者會有聯系嗎?
她疑惑又興奮地看向馮奕飛,他似乎也領悟到了什么,兩個人迅速交換了眼神,剎那間,彼此都感受到謎題有了線索而按捺不住的亢奮。
可石頭爺爺的得意之光,卻逐漸黯淡了下來,他嘆了口氣,情緒又轉而變得激動了,他顫抖著雙手,扶住了玻璃缸,萬般不舍地望著九龍鼎:
“這樣的寶貝,怎么能拱手讓人呢?這是王氏一組的命脈啊……也是守護整個村子的根兒,我就是拼了老命,也絕對要保住你……”
石頭爺爺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誰聽,他用干枯的手不停地摩挲著缸壁,仿佛在用生命與九龍鼎交流。
“爺爺,聽您這么說,是有人要搶走咱家的寶貝嗎?”
站在一旁的王蔲麥聽出了石頭爺爺話里的不對勁,她焦急地問道。
“小孩子,不要管這些……”
王蔲麥的話一出口,石頭爺爺顯然是有些尷尬的,他馬上責止了她的問題,后又轉向了馮奕飛。
他用非常真誠、非常嚴肅的眼神看向馮奕飛,發自肺腑地懇求道:
“二小,請你答應石頭爺爺,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好九龍鼎,為了石頭爺爺、為了整個碧落村!石頭爺爺在這里拜托你了!”
石頭爺爺說得鄭重其事,就像把自己的整條命,和整座村子的命運都托付給了馮奕飛。
“這……石頭爺爺,為什么是我?我又不是王家的人,我何德何能……”
馮奕飛被石頭爺爺一下說懵了,他老人家不會真要把九龍鼎交給他繼承吧?
他們王家是有嫡親繼承人的呀,就算他奶奶有王家的血統,但他畢竟也是姓馮的,難道這其中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緣由?
石頭爺爺卻沒有解釋,他當著金燁楓和王蔲麥的面,從玻璃缸下面的暗格里拿出了一個手掌大的盒子,還有一把和他胸前開龍頭鎖時一模一樣的鑰匙,遞到了馮奕飛手里。
“這……石頭爺爺……”
馮奕飛并不敢接受,他今天只是來串親戚、帶未婚妻來亮相的,怎么就變成繼承九龍鼎了呢?
他心里是有些驚慌失措的,本來回老家,就是想躲避紛爭的,怎能又被卷到另一個紛爭里呢?這讓他始料未及,而且心有不愿……
“好孩子,爺爺只能相信你一個人了!無論如何,請完成爺爺的囑托!”
石頭爺爺極其認真,他強行把盒子和鑰匙塞進了馮奕飛的上衣兜里。
正在這時,王志軍和王巖松趕來了,他倆滿頭大汗地跑進了屋子:
“爹,你怎么帶著外人跑到這里來了?你喝多了就是愛干胡事,這么重要的寶貝,要是落到外人手里怎么辦!”
王志軍飛快地看了一圈屋內的環境,又把目光輾轉在馮奕飛身上,隨后他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虛情假意地對馮奕飛說道:
“哈哈,二小,別誤會,我說的外人不是指你啊!你也知道,你石頭爺爺喝醉了酒,就喜歡到處撒酒瘋,別嚇到你就好!”
“石頭爺爺沒撒酒瘋,他只是給我們講了講九龍鼎的來歷而已,讓我們年輕人開開眼界,姑父,您不用緊張啊!”
面對王志軍,馮奕飛也真誠不起來,至少對于姑姑的死,他與王志軍就是有心結的,再看到王志軍對石頭爺爺的態度,讓他不得不小小地挖苦了王志軍一句。
“啊,我緊張也是緊張你石頭爺爺的身體……”
王志軍訕笑道,卻一秒鐘就換上嚴厲臉,他大聲斥責著虎背熊腰的中年婦女:
“你還不快扶老太爺回房間去休息!”
“是……”
那中年婦女似有些委屈,卻不敢言語,只好快步走到石頭爺爺身邊,攙扶著他走出了房間。
石頭爺爺這次并沒有反抗,還招呼大家一起離開房間,直到他親眼看著大門關上,龍頭鎖落下,才踏實地松了口氣。
一行人送石頭爺爺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看著他躺下后,馮奕飛便起身告辭了:
“石頭爺爺,您好好休息啊!也要擅自保重身體,稍后我會派人送些好的補藥過來,您一定要乖乖地吃下,就算不打針抽血,藥還得好好吃,對吧?”
“我們也不打擾您休息了,就先回去了,我爺爺也很惦記您,讓我跟您問好,等您身體好起來,他還要約您一起去練太極呢!”
石頭爺爺顯然是有些困乏了,他干燥的眼皮都垂了下來,但他仍強打著精神,努力睜著眼睛,因為一滴眼淚悄悄地掛在了他的眼角:
“好孩子,謝謝你……”
他緊緊地拉住了馮奕飛的手,很久都不肯放開,似乎是要把這一生的囑托都交到他手里似的。
而誰也想不到,這是石頭爺爺和馮奕飛說的最后一句話……
從王家大宅出來,很意外地,王蔻麥也跟在了他們的后面,出了門三個人一路向東,沉默不語地走了很遠。
顯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卻不想說出口。
王蔻麥幾次欲言又止,卻又壓下去了,就在金燁楓以為王蔻麥會繃不住的時候,馮奕飛卻先開口了:
“小麥子!你能答應我,這件事對任何人都保密嗎?”
馮奕飛的話讓王蔻麥很是驚訝,在她的記憶里,馮奕飛從來都沒有要她承諾過任何一件事情,這次是破天荒了。
“二哥哥……我……”
王蔻麥顯然是震驚的、不知所措的,這樣大的事,她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剛才她看到的是:自己的親爺爺把家族的秘寶交給了一個不是家族內部的人,這件事,她應該怎么處理?是告訴爹爹嗎?還是應該替爺爺保密?
更何況,爺爺交托的這個人,還是自己最喜歡的人,是她一直以為是自己未來要嫁的人,可他卻帶回來一個未婚妻……
等等,難道爺爺之前跟她說的,讓她嫁給二哥哥,還要給他生很多孩子,就是因為計劃好了,要把寶貝交給他嗎?對啊,這樣她就明白了!
可是,爺爺為什么不和爹爹說呢?爹爹看起來并不知道的樣子,而且也并不希望爺爺把寶貝交給二哥哥。
這點她再傻也看得出來:爹爹希望爺爺把寶貝交給她哥哥……
這樣想著,她又糊涂了!她實在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只是不停地糾結著。
馮奕飛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他露出了大哥哥愛護小妹妹的笑容,溫柔地對她說道:
“小麥子,我知道你很為難,畢竟你也姓王,不得不為自家人考慮!可我并不是要你欺騙家人,只是我也覺得這件事有蹊蹺,需要調查一下,在我調查出真相之前,你替我保密就可以了!這樣可以嗎?”
馮奕飛的話一下子挑開了王蔻麥系在心上,解不開的死結,她釋然地點點頭,露出了陽光一般熱情的笑容。
她突然蹲下掐了兩顆狗尾巴草,快速地綁在了一起——這是他們村里,互相約定時的儀式,把狗尾巴草綁一起,就等同于“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好的,我答應你!小麥子答應二哥哥的事情,必然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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