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滿臉羞澀,她也許已查覺到那經堂的心事,心中還是略有苦澀。
白正昌說到激動,憂心仲仲,站起來踱步,夾了煙的手在空中揮動著:“你們這些年輕人涉世未深,自以為陪聰明,對大人的話聽不進去。只有國民黨目前才是正宗黨,不管是共產黨還是其他什么派系,統統都是小玩鬧,是撼動不了南京這棵大樹!去年北平學生鬧事,政府用*炸,死個多少人!”
青婆聞聲驚變,眼圈突然紅了,淚水已然流下,緊緊抓著白薇的手:“寶貝薇兒,千萬不要嚇你姆媽,你有個三長兩短,青婆也不活了。你要答應我。”
白薇是個溫柔且孝順的孩子,沒有跟駁他們的回話,默然的點點頭。他們的斗爭越來越隱秘,再不能因為自己的感情處理不當而給黨的工作帶來負面的影響,對于父親和青婆,她知道說理不清,不讓他們擔心也是一種孝順。
王亞庵公館。
早餐前,王家兩父子照例坐在大廳瀏覽當天的報紙,現在報界的言論很是自由,熱衷于披露發生在各地的抗議示威事件和真相,天天抨擊政府軟弱和法租界的日益猖獗事件,工潮和*運動新聞也不少。爺倆偶爾交流一下,令王亞庵欣慰的是,那綿堂準靜沉著,對時局時事有獨地,那雙又粗又黑的濃眉下,犀利審視的目光令人望而生畏。王亞庵部下所有人幾乎都被他那雙銳利的目光所震攝。
一則報約一角引起王亞庵注意:北平大學生請愿過程中突遭強行鎮壓,打傷學生三百多人,逮捕學生過百人,造成重大流血慘案。
王亞庵指了指報紙:“大學生鬧得很厲害了,南京政府已經開始鎮壓了。上海的法英租界也是強鎮壓學生,國將不國,民不聊生。聽說,警備司令部傳來消息,英法租界軍警已經處于臨戰狀態了,明天一早就封鎖各大學校,政府要彈壓了!不要讓白薇在滲與其中,打電話給你叔叔,明天一定不要讓白薇出來。”
“義父,天災人禍,民不聊生,直接導致時局不穩。自古亦然。大學生的家鄉到下都在鬧饑荒,反政府么英法日的情緒自然是越來越高漲。我一會兒會電話通知叔叔的。”那綿堂對義父是一份發自內心的敬重。
王亞庵顯然已吃好早餐,伸伸袖管,接過用人遞上來的手巾擦擦手,邊走邊吩咐:“如果市政府和英法租界方面再我們要求維持秩序,寧可出錢,也不允許兄弟們充當打手,我們不當藍衣社,我們搞幫會的人,手下兄弟就是我們自己的資本,打仗意味著放自己兄弟去賣命。再者學生何其罪!”
那綿堂在家中、幫中的地位已然顯赫,王亞庵給予那綿堂‘小老大’的身份,顯然是要傳衣缽給他的,“我知道,義父。現在日本人動作明顯,會不會敢在上海做在動作,歐洲戰爭一觸即發,我們不得不防日本。”
王亞庵意味深長的望著那綿堂:“你的那些朋友,要保命必須要拜到門下以求亂世庇護。”
“義父同意將他們收留我們洪門嗎?”
“欲雨風滿樓,還是跟著張老太爺穩妥。我的斧頭幫和你管理的成晟幫此時成為政府眼中針。”
現在大上海,上海青幫出現許多社會團隊,其中著名的有霍焯山辦的“榮社”,杜少卿辦的“恒社”以及張仁奎辦的“仁社”,這三大團隊成為上海幫會中鼎足而立的三勢力最大的的公開社團。
“張老太爺會同意嗎?”
“張老太爺是‘大’字輩,并不顯赫,其輩份都要高于霍焯山、杜少卿、張成林‘通’字輩。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雖然他們三鑫公司在上海呼風喚雨,但他們仨在老太爺前也得低頭。張老太爺得高望重,參政色彩淡薄,徒眾廣泛,軍政界的蔣鼎文、韓復榘、陳銘樞、黃琪翔、孫桐萱、杜鳳舉、戴介屏、王修身及上海新聞熊少豪、董顯光、汪英賓等名流和軍界都是張老太爺的門陡,如果你的朋友能加入仁社,將來惹事即少能保命。”
“謝義父成全!但是我決定讓他們歸來我的門下,我親自管轄好些。”
王亞庵向大門走,回頭,“你和白薇兩小無猜,定能舉案齊眉。本來自古風流狂土。有些風花雪月也算小雅,可不要來我面前說什么娶嫁終身,大丈夫在世,當斷不斷,不斷自亂。”
那綿堂一通電話打到白正昌家里,白正昌接的電話,那綿堂告之明天警方將封街實彈鎮壓學生,這一切白薇均不知情。晚后,略有份量安眠藥加入咖啡里,白薇喝后沉睡,她不知道明天將發生一件驚動上海事件,她也未能及時通知我和小馬六們。因為在她的誠邀中,我和小馬六們也加入這場聲勢浩蕩的學生游行中來。
翌日,一輛輛裝甲車正大鳴其笛,向東疾馳,一輛輛載滿軍警的長卡也跟著呼嘯而過,一輛輛大隊美式裝備的騎警隊招搖過市。街道兩邊擠滿了人,正在七嘴八舌地議論:“今天怕是要出事,警察比學生還要多!”
“聽說,交大、同濟、復旦、約翰、圣保幾個大學全被軍警包圍了,子彈上膛,隨時要開火喲!”
“這些學生娃娃也是可憐,手無寸鐵不要命了!”
大家龜縮在街角落里,群眾總是擔心會被傷及。正議論紛紛,一支學生隊伍浩浩蕩蕩地走過來,幾個院校的同學全部團聚一起,手拉著手,為首學生高呼:“自由!民權!獨立!”
軍警如臨大敵,分出一股去抵擋。一時間,學生隊伍沖進大批軍警,隊形立刻混亂。可學生們唱著國歌、喊著口號,仍舊源源不斷地涌上來。交大的學生拎著汽油,在海軍指揮部大門書寫‘Get
out’(滾蛋)!立刻贏得掌聲一片。
外灘路上,軍警與學生的沖突已經升級,開始混戰成一團。受去耐心的法國人命令一隊騎警已經沖進學生群里,高頭大馬踏得塵土飛揚,鋼盔制服,棍棒飛舞,一時間街上大亂。
白薇從沉睡中堅難的抬起頭來,時針已指向10點,也就是游行已經按約定開始了一個小時,自己天生體弱,此時更是軟弱得不得動彈。她艱難抓起床邊的電話話筒子,纖細的手指吃力地撥動著王公館。
王公館。
那綿堂昨天陪同英國人做生意,夜酒到天明才回到家,剛洗漱完準備補覺。正在這時,大廳的電話響了起來,接聽的傭人大叫:“那少爺,您的電話!”
那綿堂向傭人擺擺手,快走了幾步去接電話,他感覺身子的酒未醒,還是有些虛瓢,接了電話就勢陷在沙發中,剛聽了一句,就直起身:“什么!”
電話的另一邊,聲音同樣虛弱,“快去救險貓九九,她今天和小馬六他們出現在游行出場,是昨天我主動邀請他們協助我貼口號的,當時學生不夠多。”
饒是那綿堂再聰明明,也能通過白薇的虛弱的話猜出她的身體出現了問題,但也能明白今天的游行意味著什么?“在什么地方?”“她在哪兒?”問話的聲音了一聲比一起厲嚴急促,眉頭越皺越緊,臉色陰深。
“我現在不能確定他們走到哪兒了,路線是外灘——英租界——法租界——招商局——海軍指揮部,分幾批人同時進行。”
他沉思三秒,果斷道:“白薇,你躺在床上那里都不要去,我會想辦法!”說完,先行掛斷電話。
白薇聽著話筒子中的忙音,一臉焦慮,也一臉苦澀,他愛她的,不是嗎?她就這么呆呆地坐著,上海的四月,屋前的芭蕉又泛綠,海堂也綻開了層疊的花蕊,只是秋千空空,那位小時候常愛幫她推的男子已悄然走出她的世界。
白薇望著窗外,春意盎然的日子,心里一片科的蕭索;滿城春色,圍墻煙柳,而他的身邊,是否已有別的姑娘笑靨?
傭人嚇得緊張,從沒有見過大少爺如此失控的情況,那綿堂飛快放下電話,抬起手腕,雷達表分針已指向十一點十分,他起身向阿忠大叫:“快!車鑰匙!”先一步沖出門。
外灘路上,他的車被阻在成都路上。
此處離招商局只有幾百米,卻再也走不下去了。大批的軍警正像潮水涌進,車是肯定走不了,那綿堂決定棄車步行尋找我們。
軍警已和學生發生了正面的沖突,一拔拔學生被沖散,幾個瘦小的女學生尖叫著撞在一起,紛紛絆撲在地,警方揮動著警棍毫不留情的揍打著學生,學生頓時血流滿面。
一隊高大的騎警又沖進另一拔學生,高頭大馬踏得塵土飛揚,鋼盔制服,棍棒飛舞,一時間街面更是混亂。學生手無寸鐵基本上就只弓背抱頭接受警棍,警棍已經掄得有些瘋狂,劈頭蓋臉掄打。兩名學生眼看就要被馬啼踏上,那綿堂一手一個抱開,腦后風聲躲閃不及,竟實實在在挨了一警棍,眼前一黑險些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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