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楚月琳的忿忿不平,寧香蓮卻不知道自己是該氣好,還是該笑好。氣自然是氣楚家的不知廉恥,笑同樣也是笑楚家的不知所謂。
旁人不知道楚長錚對他們的態度,難道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嗎?
以前楚長錚不搭理他們,由著他們上竄下跳,最初是瞧在楚玉容的份上無視他們,后面自信是他們跳得再厲害也無法左右他什么,才讓楚家鉆了空子害了她。
可現在的楚長錚,還是十年前的楚長錚嗎?
就今兒他毫不手軟的把映水丟出門,她就知道,這男人原本石頭做的心,連一點兒縫隙都讓鐵汁給鑄上了。他的溫情和歉意真的都只在自己身上了,對于孩子們他也只是盡他應該的義務,更多的也只是因自己的在意而多在意幾分。
楚家再做,只真的是把自己往他的刀上撞了。
果不然,楚長錚原本沒太多表情只是嚴肅的臉上,這下子徹底變得冷冽了起來,眼底更是寒冷徹骨的殺意,整個屋子也因他身上沒收斂住的殺氣而導致溫度瞬間下降,讓人有一種身處在陰森地獄的感覺。
這就是戰場上的殺神,武定王真正的模樣?
一屋子下人只覺得自己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的掐住了脖子,大氣也不敢出,就怕自己一個不慎出了動靜,小命就要玩完。
只有一步之遙的楚月琳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冷,凍得打了個哆嗦,他朝著冷氣來源看了一眼,小臉嚇得發白,差點兒沒拔腿就跑。
說是差點兒,不是她還在意什么姑娘家的儀態,而是她的雙腿已經在親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之下,軟得根本就動不了了。
嚇人,太嚇人了,父王不會六親不認吧!
寧香蓮只是一怔,就從楚長錚的殺氣里掙脫了過來,她狠狠的推了楚長錚一把,“別嚇著琳姐兒。”隨后撐起身子抓住楚月琳手,輕拍著她的手背安慰:“別怕,別怕,他不是沖著你的。”
這次楚家的小動作只怕是把楚長錚給惹毛了。
也好,雖然她現在還沒有找到當初殺她的主謀是誰,但她知曉絕對是楚家人,或者說是與楚家脫不了干系的。既然如此,與其等到找出兇手后再報仇,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把整個楚家都給整治一番。
終歸,那個最后的主謀殺她的原因是為了楚家的利益,之所以敢對她下殺手,也是自信有楚家的撐腰,她現在遷怒于整個楚家,楚家也算不得冤枉。
被推了一把的楚長錚迅速的收斂起了身上的殺意,又變回了之前那個讓人覺著不太容易親近,卻也不至于讓人心顫發抖的俊美王爺。
他溫和的對寧香蓮道:“這事你別煩心,我會解決的。”
他身上的煞氣一收,屋內的眾人才覺得終于能喘得上氣了。楚月琳背靠在床柱上完全沒有了閨閣姑娘家應有的儀態,她一邊拍著胸脯大口的呼吸,一邊眼珠兒飛快的在寧香蓮和楚長錚的身上轉著,似乎想要瞧出些什么。
楚長錚捕捉到了她偷瞥的目光,見她心虛的低頭,倒也沒太大意,道:“琳姐兒,你就留下來陪你母妃打發打發時間。”
他起身后,又掃了一眼屋子里的下人,包括青蘋在內,所有人都再一次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籠罩在了自己頭上;尤其是那些新進的小丫頭們,原本對他還抱有幾分女兒家的小心思的,此刻也徹底的打消掉了。
王爺好可怕!
寧香蓮一把拽住了楚長錚的衣袖:“你該不會是想去楚家吧!”
打上楚家是最直接的辦法,也是最解氣的;可是,真要去了,只怕才會中了楚家的奸計。
長錚的身世幾乎是一個攤開的秘密,京都只怕大半人都是知曉的;礙于長錚的身份,他不愿意承認楚家是一回事,但是真正打上楚家,再鬧上楚家的家廟,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終究,仁孝一直都是帝王的治國之本,由不得任何人去違背的。
楚長錚搖頭:“放心,我還傻到自降身份,與那些無恥小人計較。”
要處理,自然要找能真正能從根本上解決這件事的人,斷了楚家最在意的東西。
瞧著他眼神中閃爍著精光,寧香蓮知道他心里已經有了章程,也就不再追問,松手由著他離開。
聽到腳步聲遠去,楚月琳才敢小心的湊過去問:“母妃,這事父王要怎么解決?”
寧香蓮捏了一把她的肥臉,壓低了聲音告訴她:“你父王應該是進宮了。”
“啊……”楚月琳張大嘴,小眼睛眨巴眨巴了好一陣子,最后還是搖搖頭:“我不懂。父王進宮,是去見皇后嗎?”
“你再想想。”寧香蓮引導她,楚月琳擰眉,圓乎乎的胖臉皺成了包子,她想不出來父王進宮不找皇后,還能找誰。她知道皇后是父王的嫡親胞姐,父王若是要動楚家,肯定要先給皇后打聲招呼才是。可是……母妃卻說,父親不會去找皇后,那……總不會是太后吧……
可是,除了她們……
她瞬間想到了,小嘴張得老大,塞一個雞蛋都有余。
寧香蓮點點頭,伸手把她的下巴往下一托,“猜著了?”
楚月琳僵硬的點點頭,盯著寧香蓮的目光里除了之前的探究外,還有狡黠,只是一閃而過,速度快得寧香蓮并沒留意到。
正如寧香蓮所猜,楚長錚的打算就是直接去打正順帝算帳。
從公來說,正順帝為帝王,他一個臣子要與皇后和后族打官司,自然得告到御前去。
從私來說,正順帝是楚玉容的夫君,也是楚家身后的靠山,楚玉容的事,皇上自然也脫不了干系,他不找他,找誰?
他的馬車才出宮門,就被縱馬疾奔的潘大海給堵著了。潘大海在巷子口瞧著他招牌性的大馬車,圓滾滾的身體就從馬車上翻了下來,一路跑著過來攔馬車,要不是全梁纜繩拉得及時,只怕他就要像個球般被踢飛了。
潘大海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安危,還沒等馬站住,雙手就緊緊抱住了車椽,跟著馬車一塊兒小跑,道:“王爺,皇上派人去楚家傳旨了,這件事一定給您處理得漂漂亮亮的。皇上還說讓您不要生氣,不要勞累,回府安心休養著。”
楚子鑫前腳將映水帶回楚家,皇上后腳就知道了,還氣得當場就砸了一個玉盞。
隨后就寫了旨意,讓人拿著去了楚家,并且還讓人去了長寧宮訓斥了皇后,并且將皇后罰了禁足百天,甚至連宮務都奪了,交于了皇后最忌憚的楊淑妃和林賢妃兩人共同處理。
最后,還擔心王爺被氣了個好歹,又會奔波進宮,才派了他過來阻攔。皇上還再三給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他親自送王爺回府,好好休養。
要他說,這楚家也次的行事也實在是太過份了。
他們還真認為,在皇上的心中,他們和武定王是一家?
楚長錚連遲疑都沒有,馬上讓全梁調頭回王府,潘大海這才松開了車椽。
旁邊的小太監過來扶他,低聲道:“干爹,武定王真是個好人。”
潘大海聞言,腳一絆,差點兒當街摔了個狗啃泥。他狼狽的站穩了身子,狠狠的剜了干兒子一眼,低聲道:“王爺只然是好人。”
問題是,這些年他也瞧出來了,皇上不怕王爺發火,不怕王爺生氣,就怕王爺不吱聲啊。
就拿眼面前的這件事來說,武定王爽快的就調了頭,肯定是在家等著皇上處罰楚家的結果。若是他覺得皇上罰得不夠重,那這件事可就真的大了。
希望,皇上這次手下可別留情。
接了圣旨的楚家上下整個都懵了,楚老太爺一口老血噴到宣讀圣旨的奇公公身上,隨后重重的的砸在地上,徹底暈死了過去。
旁邊還清醒的楚家人,所有人的心中都第一時間出現了這樣一個問題:“怎么可能……”
什么叫目無尊卑,目無法紀?
什么叫行事不端,不知所謂,不知廉恥?
楚家幾位有官職的爺,手上的差事都被摘了;連同身上有功名的、正在求學的,全部都回府反省,直到所有人都知錯,改正為止。
這反省都沒有日期?
知不喬錯,改沒改正,由誰來做裁判?
他們楚家,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不該招惹的麻煩?
“楚大人,接旨吧!”奇公公雙手將圣旨遞到了楚家大老爺面前。
楚家大老爺也恨不得自己也暈過去,好讓眼前的一切變成一場夢。
不過,爹已經倒了,他若再倒,府里還有誰能主事?
楚家二老爺顫抖著嘴唇,不相信的搖晃著頭,向奇公公求證道:“奇公公,是不是弄錯了,陛下怎么會下這樣一道旨意給我們楚家?”這簡直就是要斷了他們楚家的根基。
楚大老爺見事不好,趕緊從口袖中掏出幾張銀票往奇公公懷里一塞,“奇公公海涵,原諒二弟的失禮之處。”
奇公公直接將銀票拿出來拍回到楚大老爺的手里,表情陰沉沉地道:“這還得問你們自己。”
楚大老爺一怔,伸手將奇公公拉到一旁,從姆指上褪下一個上好的翠玉扳指,趁旁邊沒人瞅見,強行塞進了對方的手心里,“求公公指點一下。”
翠玉扳指觸手即涼,可見其品質,奇公公有些舍不得,悄摸兒收下,道:“還請楚大人把映水交出來。”
映水?
楚大老爺眉間的皺紋深了幾分,映水與他們楚家,有什么關系?
身后的楚子鑫臉色大變,脫口而出:“什么,是因為映水?”
他把映水帶回來后,就交給了母親安置,后來也就沒有在意了。到底母親她們,做了什么?
不過,眼下由不得他們再問,奇公公已經要人,他們就得交人。
映水很快就被帶了上來,她已經換了裝束,不再是出宮時的衣服,而是一件灰撲撲的僧袍。來的路上,她也已經聽到了楚家遭了難的事,滿臉的疑惑,但還沒聯想到自己頭上。
瞧見了奇公公,她快步過來詢問:“阿奇,這是怎么了?”
奇公公整張臉黑了下來,冷笑道:“大膽映水,竟然敢私逃,來人,將她押下去!”
身后兩個粗壯的太監直接過來拖人,映水花容失色,“我沒有,我沒有……”她很快也反應了過來,指著楚子鑫道:“是他,是他。當時我暈在王府門口,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楚家,是他強行帶我過來的。”
楚子鑫:“……”
難不成,這一場家族禍事,只是因為他的一時好心引來的?
這個禍他可不背,他忙道:“奇公公,我只是見她暈倒在王府門口,怕她出事禍及堂叔的一世英名,才救她回府的。”
見他很小心的將武定王也給搭上了,奇公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反問:“楚大爺,一個犯錯的下人向王妃賠罪,不在王府門口跪著,難不成還要八抬大轎抬進去?”
楚子鑫:“!!!”
罪人?
映水不是皇后賜給武定王的妾室嗎?
映水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看著奇公公,隨后她突然記起,賜她給武定王為妾,這話是娘娘與她說的,但是她去王府的時候,并沒有皇后的懿旨,送她去的阿奇也只是說娘娘將她賞賜給了武定王,并沒有給她證實一個身份。
阿奇,肯定是不敢自作主張這么大膽敢改娘娘的懿旨的,要不是娘娘真的沒有說讓她為妾,那就是阿奇是奉了上喻的。
她若想要留條性命,只怕也只能坐實她是去賠罪的這個說法了。
想通了這些,她瞬間就把楚子鑫給記恨上了,認定若是他不將自己帶來楚府,肯定事情不會壞到這個地步。
楚子鑫也反應了過來,指著映水就道:“是她假傳懿旨,在王府門口說什么自己生是武定王府的人,死是武定王府的鬼,才誤導了在下的。”
映水馬上反駁:“娘娘賜我到武定王府為奴,自然是武定王府的人。”
她這話,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奇公公眼神陰冷地看著楚子鑫:“楚大爺,你認定她是宮中賜下的妾,還把昏迷的她帶到楚家,是何用心啊……”
這句話,如同一個響雷,直接炸在了楚家眾人的頭頂上。
當街拐走楚長錚的妾,這個罪名絕對不能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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